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志文辛辛苦苦带领民工结束拆迁后，新民跟他说：“按照市领导的安排，这次家属楼要一建四栋，原因是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厅、处级的领导干部，不能因为先后搬进来闹情绪。”
志文为难的说：“根据我现有的力量和设备，只能承建两栋楼的施工，这一点你比文心里清楚，这同时建四栋，人员有保障，可设备是个大问题。
新民开导他说：“你是柳石乡建筑公司经理，西财是你下属的一个建筑队，你可以让他分担一些这里的建筑任务。”
志文苦笑了一下说：“新民，你是知道的，目前我这个经理，名存实亡，我咋能令得动西财呢？”
新民笑了：“老弟，你咋这样实心眼呢？别的工程队没活干发愁，你的活干不完咋还发起了愁，你要知道，不是你在这里，西财把头削尖了也要挤进来。”
志文恍然大悟，看着新民不好意思的笑了。
新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志文，你也当过领导干部，咱俩亲在心里，以后你经营方面的事，我就不好再插手了，我相信你能够理解。”
志文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志文找来了西财，他首先把初来晋原时，对西财的误解道了歉
西财也不好意思的说：“厦主任，当时我做的也不妥，只想着让你多休息几天，差点把你的正事给耽搁了”
志文随后把他这里施工的情况，如实的跟西财说了。
西财很诚实的说：“厦主任，你过去在职时，对我的帮助太大了，我很感激你，对你有这样好的机会大发展，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可心里也酸溜溜的，你要知道，市政府这项工程，对全市所有建筑企业，都有很大的诱惑力，也包括我。现在你有了难处能找到我，说明你信任我，你现在不是在求我帮忙，而是给了我求财的机会，我感激你才对。”
“西财，客套话咱就不说了，不讲水帮鱼，还是鱼帮水，我既然来了，既然干了，就要想尽办法把这项工程干好，这才是第一要务。我把事情都跟你说透了，你说说看，咱俩以哪种方式合作？”
“这项工程是以咱乡建筑公司的名义承包的，你是公司的经理，是理所当然的法人代表，也是承包人，如果你再转包给我，可就违法了。我来这里施工，只能跟着你干，也就是说，你让我建两栋，按工程予算，你给我两栋的人工费。”
“施工机械设备咋说？”
“按人工费的承包形式，机械设备理应你出，可就是因为你有这方面的困难，才找到我，我自带设备过来。可厦主任，朋友是朋友，生意归生意，咱亲兄弟明算账，我的机械破损费可是你的。”
“那理所当然”
“人工费你按时拨给我，机械费这块，由于你刚起步，经济困难，咱算账归算账，这笔钱就算我资助你了，你就不用给我了。”
“西财，你的心意我领了，可做人做事要有诚信，要讲职业道德，咱钉是钉，卯是卯，可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市政府家属楼建设正式施工了。
志文的工作更加繁忙了。
立刚作为工地上的技术总管，在基建科技术人员的协助下，很快适应了这项工作。
建斌的工作很繁忙，领工、记工……工地上大小事务一肩挑，志文很是心疼。
西林也不顾年老，在工地上忙前忙后，他管着工地上的一切料物的进出，也很辛苦。
志文在工地遇到忙碌的西林说：“郑支书……”
西林打断了志文的话，不好意思的说：“厦主任，别这样叫了，已经不是了，听着别扭。”
志文笑了，说：“那你以后也别喊我主任了，我听着也别扭。”
“那我喊你啥？”
“我喊你西林，你喊我志文，多亲切。”
“好，这样最好。”
“好好干，等有了钱，咱去北京看看，我还欠你个人情哩﹗”
“你咋还记着那事，我都忘了。”
“不能忘，许过的愿，就要兑现，这是做人的根本。”
西林心里暖暖的说：“好，我等着。”
在紧张的施工期间，建斌向志文反映了一件事：原来在市家属院搞维修的那十几个人，在王振清走后，留了下来。刚开始拆迁时，觉得有了活干，热情很高，后来随着施工人员的陆续到来，他们认为这项工程，是他们在这里坚守了十来年得来的，觉得江山是他们打下来的，居功自傲，得意妄形，总觉得让他们和新来的民工，平起平坐不合理，心里不平衡，不服从管理。在一个叫大刘的鼓动下，有几个人想干干，不想干就在屋里睡大觉或去遛大街，并扬言，老子就是不干活，一分钱的工资也少不掉，在工地上影响极坏。
志文对这件事很重视，随即找来这几个人谈了话。
志文语重心长的说：“咱抛家舍院，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不就是想挣几个辛苦钱，养家糊口吗？家里妻儿老小，可都眼巴巴的看着咱们的呀﹗而钱从哪里来？是通过咱辛勤的劳动，干出来的。你们这几个人，都在原先的生产队干过农活，想必庄稼是咋长出来的，咱吃饭的粮食是从哪来的，你们都清楚，都在家里睡大觉不种地，咱有饭吃吗？在这里也是和咱在家种地一样，如果都学你们几个，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工程没有进度，钱从哪里来呢？说咱是支援人家建设的，那是扯淡，说人家是慈善机构，不干活也给咱钱，那也是做梦，我今天跟你们几个说了这么多，我说的啥意思，你们几个应该清楚了吧﹗”
大刘气鼓鼓的说：“这些俺都懂，可俺们原来的这些人，为了这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熬劳，现在我们这些人，不但不优待，反而有的人比我们的工钱还多，这合理吗？”
几个人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志文耐心的解释说：“我知道，你们原来在这里干活，确实是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钱。可那时你们这些人，都是没有啥技术，只搞搞简单的维修工作，也分不出个啥工来。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咱工地上的工资分配是这样的：技术人员，也就是咱的技术员立刚，他的工资最高，工地上的管理人员，他们的工资随工地上的大工。而工地上的施工人员，有大工小工之分，所说的大工，就是砌墙抹灰的技术工，而小工，则是象你们这些人一样，推个灰打个杂的，工资最低。你们如果嫌工资低，这很好办，上面我说的技术员、管理员、技术工，你们几个随意选，只要能胜任，你们干哪个工种，我给你们发哪个工种的工资。”
大刘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志文态度严肃了起来，说：“我今天苦口婆心的把啥话都说透了，也给足了你们这几个人面子，你们这几个人在工地上的所作所为，影响极坏，已经成为了害群之马。目前我给你们几个人指两条路，一条是：你们这几个人最长的已经缺工十来天了，你们不是要特殊吗？你们不是说不干活也有钱吗？今天我成全你们几个，给你们特殊，你们这几个人无论缺多少工，都按全工算，一会你们几个人到财务上，把帐结了，把钱拿了，最迟明天离开工地，找你们想不干活就能拿钱的工地去。第二条是：如果你们不愿意走，我不撵你们，你们所缺的工，不仅一分钱的工资也拿不到，还要好好干，如果再象原来一样，我对你们几个，就没有象今天这样客气了﹗”
大刘几个人都傻了眼，想不到自己闹腾的，把自己的饭碗弄丢了。几个人都不愿意走，表示不出工的钱不要了，以后好好干。
志文也就原谅了他们。
几个人慌忙往外走。
志文叫住了大刘：“大刘，你就不要再回工地了，结账走吧﹗”
大刘害了怕：“厦主任，我就一身傻力，啥也不会，你让我再到哪里找活呀﹗”
“不干活能拿钱的工地很多，你去找吧﹗”
“厦主任，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大刘呀，不是我不原谅你，而是你作的有点过火了呀﹗要都是象你们几个人这样，工地上干不成活，被人家撵了出去，得不到钱，你找我要，我找谁要去？要不到钱，我也没有钱给你们，到你们杀我刮我那一步，一切都晚了呀﹗”
大刘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志文原谅了他：“大刘，你能认识到自己作的不对，说明还可挽救，如果你不愿意走，还继续在这里干吧，以后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照顾你。”
大刘千恩万谢的走了。
一场风波结束了。
志文长出了一口气。
颍水县在晋原市施工的建筑企业，有大小几十个，为了使这些企业有一个长足的发展，并与当地有关部门有效沟通，颍水县政府，責成县建委，在晋原设立了办事处。
办事处主任姓孙，原来是一个乡抓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因年龄大了，已经没有了晋升空间，调到了县建委。
孙主任虽然业务能力有限，但党性观念很强，工作踏实，作风正派，清正廉洁，平易近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干部。他到办事处后，首先抓党的建设，他认为在这里打工的党员，长期脱离党组织，缺乏党性教育，是党建的一个薄弱环节，有必要给他们补上这一课。他规定：所有在这里施工的建筑企业，无论规模大小，哪怕只有一名党员，都要成立党小组。党小组成员，每星期到办事处接受一次党性教育，不得无故缺席，否则将对有关建筑企业，作出最严厉的经济处罚。
志文接到通知后，感到很为难，为此事，他找来了建斌、西林。
建斌看过通知后，很生气：“施工这样紧张，都是一个箩卜对一个坑，哪能走得开﹗”
西林附和着说：“就是，工人不讲，你说我和建斌哪个能离开工地。”
志文说：“咱都是组织的人，党性大于一切，有困难咱想办法克服。这样，我的两年考察期还没有到，我就不去了，你俩必须要去，你俩走了后，西林的工作由我代管，建斌的工作由立刚代管。”
建斌作难的说：“工地咋办，走一个大工，闲几个小工，这样一来，工程进度就很难保证。”
志文看建斌的情绪很大，开导他说：“建斌，我也知道，办事处这个规定不妥，可咱也要有组织观念呀﹗咱这里的情况，我想其他的建筑队也有，这个学习班不可能长期办下去，否则将给这里的建筑企业，造成严重的后果。咱不做这个出头鸟，你俩就带着咱这里的党员去吧﹗”
建斌气哼哼的勉强接受了。
颍水县在这里施工的党员，虽然远离了家乡，但组织观念很强，对于党组织的召唤，都很听从的来到办事处学习，办事处屋里容纳不了，黑鸦鸦的站了一院子。
孙主任很辛苦，既是学习班的组织者，又是辅导员。他第一课通读了《共产党宣言》，讲了嘉兴红船，井岗山斗争，万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他语言生动，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很有感召力。可尽管如此，学习班办了几期还是办不下去了，因为到这里来学习的学员，各人有各人的工作，最主要的是来这里学习，工地上的老板不给他们记工，不记工也就是白忙活了一场。家里都有妻儿老小的，他们出来的目的，就是挣钱的，没有钱挣，使他们不能接受。于是来学习的党员越来越少了，最后也就没有人来了。
孙主任对这一反常现象，很是痛心，当他得知党员不来学习的原因后，又补充了规定：凡是党员来学习日，各建筑企业不准扣除来学习党员的工资。新规定出台后，来办事处学习的党员逐渐增多了。
志文在党员学习期间，由于接替了西林的工作，很是忙碌。大刘等人这一段对志文很是不满，一是有一部分党员是工地上的大工，没有了这些大工，他们这些供下作的小工，也就没有了活干，挣不到钱了，他们很是生气。再者党员去学习，不在工地上干活也有工资，他们认为这不公平，他们这些小工也要求跟随党员大工，一起去参加学习，围着志文七嘴八舌，群情激昂，象开斗争会。
新民来找志文谈工作，看到工地上乱哄哄的，很意外，但他不便多说，就站在了外边。
大刘等人看杜局长找他们主任谈事，都很自觉的散了。
新民向志文问明情况后，说：“基建科一直向我反映这一段进度不快，我觉得有些反常，经你这一说，我找到原因了。这个问题很严重，因为这不仅仅是咱这一个建筑企业，而是牵涉到全市的建筑行业，我有必要向市领导反映这件事。”
晋原市有关领导听了新民的汇报后，也觉得不可思议，随即向颍水县政府，发了一份措辞非常严厉的信函。
颍水县政府接到信函后，非常重视，責成副县长唐亮，召集所涉及的有关部门，赶赴晋原，调查此事，并代表颍水县政府，给晋原市政府，有一个明确的交待。
唐亮带领工作组到达晋原后，走访了部分颍水县在这里施工的建筑企业，由于办事处开展党员学习，所造成的不良后果，基本上和志文这里的情况，大同小异。唐亮为此事，和工作组一起，代表颍水县政府，很严肃的同办事处孙主任谈了话。
唐亮说：“孙主任，你入党多年，又在乡里从事组织工作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党的宗旨是啥，那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带领全国人民，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建设好我们的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办事处作为县里的派驻机构，你们的职責就是千方百计，发展壮大我们在这里的建筑企业，使我县有一个经济增长点，让我们所有在这里的务工人员，都能挣到钱，使他们走上富裕路。可你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虽然你的愿望是好的，可你违背了我党的宗旨呀﹗你应当承担責任，纠正错误，深刻反省，使我县在这里的建筑企业，健康发展壮大。”
孙主任很诚恳的接受了批评，并做了深刻的检讨。工作组一致认为，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就没有过多的为难他，让他调离了办事处，重新回到县建委工作。
志文在晋原从事建筑业，唐亮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的。自志文被处分后，他一直没有得到志文的任何消息，很是牵挂。工作之余，他特地来到市家属区工地，看望志文，和志文说说话。
志文叫来了建斌、西林，热情的接待了唐亮。
唐亮见到志文后，很亲切的说：“志文，你能忍辱负重走到这一步，我很为你高兴，但你不论啥原因，违犯了计划生育政策，并造成了人员伤亡，组织对你的处理是适当的，希望你能正确对待。”
志文说：“唐县长，我能理解，并会虚心接受。”
唐亮说：“这很好，我希望你放下包袱，振作起来，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干出一番事业来，来证明你的能力，找到你人生的价值，超越自我，在今后你人生的道路上，走好每一步。”
志文很感激唐亮的教诲。
唐亮又跟建斌说：“建斌，看来你不能在这里了。”
建斌不明白，说：“唐县长，您有啥吩咐？”
唐亮说：“不是我有啥吩咐，而是你们柳石乡的领导，听说我到这里来，委托我跟你谈一件很重要的事。”
建斌很不以为然的说：“唐县长，您高抬我了，在我身上哪还有重要的事？”
唐亮很认真的说：“是这样的，你们村办企业的承包人陈永波，因犯有协同强奸罪，盗窃国家资财罪，而且数额巨大，已被公安部门正式批捕，根据他的罪状，一定会被判重刑。岸村原领导班子成员，据公安部门调查，多数和陈永波在经济上有勾连，领导班子需要重新调整。根据柳石乡领导研究决定，你被重新任命为岸村党支部书记，并代理村委会主任一职。今天我跟你谈过话后，现在你已经被正式任命了这两个职务。”
志文、建斌、西林几个人都感到很突然。
建斌看了看志文，志文没有说话。
西林很担心的说：“唐县长，这工地上志文外面就忙不过来，建斌可万万走不开呀﹗”
建斌又看了看志文，志文还是没有说话。
唐亮看着志文说：“志文，对于建斌的任命，你是啥意见？”
志文很平静的说：“建斌是党员，任何一名党员，对于组织的召唤，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建斌也是如此。再者说了，建斌有这个能力干好组织交给他的工作，他本人也适合干这样的工作，我不能为了个人的私利，影响了党的工作，误了建斌的前程。我完全拥护组织上对建斌的任命，并鼓励他尽快回去上任。”
唐亮很受鼓舞：“志文，我始终认为，对你我没有看错人，现在你阴差阳错的失去了工作，是党和政府的一大损失，我对你既同情又很惋惜。”
志文动情的说：“唐县长，这些年来，我很感激您的知遇之恩，大恩不言谢，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我将时刻牢记您对我的教诲，走好我人生的每一步。”
唐亮很欣慰。
建斌要回岸村履任了，志文多有不舍。可他与建斌一起长大，又和建斌同学多年，他深知，建斌的性情虽然随和，嘻嘻哈哈，可他人并不圆滑，也不随波逐流，而是有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自他被解职以来，一直郁郁寡欢，心有不甘，现在有了机会，重新找回了他喜欢的工作，志文深为建斌而高兴。
志文嘱咐建斌说：“建斌，我知道你在这里虽然很称职，但这不是你喜爱的工作，心里一直很憋屈，回去吧，干你喜欢的工作。”
建斌很不放心的说：“这工地上咋办？”
“我让立刚接替你的工作。”
“那技术员呢？”
“让他一肩挑，多给他压压担子，让他多锻练锻练，以后还要有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你回去后，给我办几件事：一是抽空把咱娘和俩孩子送到这里来，二是帮我把永红的墓修一修，立个碑。再一个，你把春玲的结婚首饰都卖了，太不应该了，你回去抓紧时间，把人家的首饰赎回来，还给人家。”
建斌有意说：“她说那是永波结婚时给她买的，看着恶心，不想再要了。”
“既然这样，你就重新给她买一套。”
“她说了，她也不爱戴首饰，如果你愿意，给她买个戒指，她就心满意足了。”
建斌说的很直白，志文也听懂了，他沉默一会说：“建斌，咱都和春玲同学多年，相互也都很信任了解，因为几个钱还来还去的就生份了。我看不如这样，春玲家的房子也破的不能再住了，你回去后给她家盖处房子，规格要高一些，弥补一下咱感恩的心。”
建斌看志文对春玲这个态度，心事重重，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