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活人的手臂
“说到这个，那个烂尾楼的尸检基本做完了。”撂下这句话，邹正起身走了出去。
邹哥作为痕检组的组长、法医刘姐的爱人，知道的显然要详细得多，虽然张副局说这件事要他来全权负责，不经手两个副队长，但他也不避讳，离开办公室不过几分钟便又折了回来，将自己的报告拿来给徐方照。
到底是被三令五申要求不让徐、汪二人插手，见徐方照已经开始看报告，邹哥探出头四下检查了走廊，确认张局没出来，又关上门问徐方照：
“小汪呢？我刚找他没找到，你们一起看，看完我拿走，省得我还要再过来一趟。”
徐方照：“有新线索，可能会有新嫌疑人，他们要去摸排，正在准备呢。”
邹哥点点头，看着报告又叹口气，“算了，你看完了转告给小汪吧，不过也没检查出什么来。”
徐方照从报告中抬起头来：“怎么这么说？”
“尸检报告我没权给你看，但小露那里也没查出什么，那包骨灰就不用说了，问了附近几个市负责火化死刑犯的火葬场，不是家属拿回去埋了就是烧的时候当场吹了，集中掩埋。”
晓钰插话道：“所以我还是觉得未必就是死刑犯的吧？或许是火葬场把废弃骨灰用这个袋子装的呢？很难保证火葬场对每一个无主骨灰都用骨灰盒装上吧，手边有塑料袋就直接用了呗。分袋装好去填肥。”
邹正摇摇头：“不仅是火葬场的习惯问题。那个骨灰是用两层的红色塑料袋子装的。袋子上方封口附近都有订书钉的破口，这是火葬场用订书器把写有罪犯姓名和罪名的纸条订上去的时候留下的。取钉的人手法很小心，没有撕扯，袋子上只有两个针眼大的缝隙，骨灰这才没有撒漏。
如果是像你说的那种情况，只是为了随手放置无主骨灰，随便找个袋子来装就好了，和装垃圾一样，那就不需要用订书器钉上。袋子上不会有这么特别的破损的。”
晓钰思索了片刻道：“还有就是……不管是把死刑犯的骨灰用红袋子还是用订书器在袋子上订一张纸上去，这个习惯不是每个火葬场都有的吧。如果这个习惯是地区特色，从火葬场的角度调查不是比现在大海捞针强吗！骨灰并不一定是杀人犯的，但是骨灰肯定是火葬场烧的啊！问问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是谁随手把骨灰放袋子里了，不是更容易排查骨灰身份吗？”
邹正摇了摇头，“首先，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习惯到底是行业共识还是零星几个火葬场的个体行为。
我们也联系了附近几个城市的火葬场，电话接起来就说和自己这边没关系，调查意愿也极低。即使我们事先知道这家火葬场是有红袋钉封习惯的，他们也不承认。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把重点放在死刑犯的身上。大概得出骨灰身份信息，才能倒逼火葬场去查人，不然没人给你干活。尤其是别的城市的火葬场，人家睁眼说不知道咱们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徐方照点点头，“但晓钰的思路也能理解，光是去年全国范围内被判处死刑的就有1770人，现在也没法确认这个骨灰的年份，很麻烦。要不就先放一放，其他几具尸体的状况呢？”
“注意措辞，不是尸体，是尸块。”刘姐推门进了屋，反手锁门，接话道。
刘露：“现在能鉴定出来的部分大致属于一男一女，稍微齐整些的尸体属于一名男性死者，年龄在六、七十左右，药物分析为阴性。颅骨被处理过，呈现白骨化状态。根据剩余身体部位确定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年前左右，软组织大部分液化，躯干白骨化，腿骨已经碎成渣了，还在拼。”
“这还算齐整的？！”晓钰惊呼。
刘露点点头，双手比划了约莫半米的距离，“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胳膊，从大小色泽估计，应该是属于一名身高在160左右的女性。”
“女性尸体的年龄能估计吗？”
刘露摇摇头，“20到45岁左右。”
“范围这么大！？”
刘露无奈地点点头，“皮损非常严重。”
“死亡时间呢？”
刘露依然不答。
徐方照：“不能确认死亡时间？”
刘露的语气沉重，组织了下语言，答：：“我是说，不一定是尸体，因为那条胳膊被割下来时，胳膊的主人还活着。
残肢的软组织中还有凝血药的残留。也就是说在割下胳膊之前，胳膊的主人吃了凝血药。胳膊的断面上半部分切口光滑平整，下半部分参差不齐。极有可能是先用锯齿类金属切割的骨头，再将黏连的肉扯断的。
因为创面腐化得有点厉害，凶器的尺寸难以确认，但大概率是伐小型林木的锯子，”刘姐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小臂，“起码有这么长才能使上力。”
徐方照幽幽看向审讯室的方向，“如果第一现场就是在州山首府……那么顶层，应该是一个祭台。”
-
-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警员对着门内招呼：“晓钰姐在吗？预约时间到了，要准备审讯任爱琴了。”
晓钰应了声，邹正和刘露对视一眼，也跟着晓钰一起出门离开。
三人刚走，汪顺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向徐方照宣布调查取得重大进展，
“我们排查出在金华小区的保安队里有一个刚来了几个月的保安，名叫马民忠，48岁，他16岁的女儿在一年前过世，死亡证明是在二院开的，死因是心脏二尖瓣反流造成的呼吸困难等并发症，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谭德正。”
话音未落，只见汪顺舟身后的走廊上，刘峻伟一阵风一样带着几个警员冲出了警局，调查马民忠在案发当日的时间线去了。
徐方照压低声音道：“刚才邹哥和刘姐来过，给我看了在御山首府烂尾楼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的调查报告，尸体状况不太好，具体细节你还是看下报告吧。”
汪顺舟有了突破心情大好，抓起架子上的巧克力补充能量，边吃边晃悠着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材料，倒也没翻，问饮水机旁的徐方照：“我吃完就看，你怎么了？满面愁容的。”
徐方照：“你这是心情转晴了？”
“至少马民忠动机很足，条件也充分。我有种预感，就快结案了。”
徐方照抽出两个纸杯接了两杯水，递了一杯过去。
汪顺舟接过来，一口干了纸杯里的水，又上手把徐方照手里那杯抢过来一饮而尽，
便连珠炮似的发问：
“其实我更想不通的是死亡方式。刘姐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谭德正身上还有三四个针孔的痕迹，集中在上臂和腹部，一般是长期打胰岛素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是他并没有糖尿病。说起来刘姐是真强，啥眼神啊，把我看瞎了我都发现不了，那针孔都快愈合了。
“还有就是面包虫的问题，很难解释。我认为任爱琴在这件事里绝对不是完全无辜。”
“这应该和她信的那个邪教有关。作案手法的话……”汪顺舟话音小下来，陷入思考。
徐方照问：“谭德正体内有毒物残留吗？制服一个成年男性，让他活了五天都没有逃跑，五天之后还转移到了山上活埋，这中间谭德正应该反抗过很多次。”
“没有，第一时间就验过了。”
徐方照：“有什么药物会让人虚弱，但是很快会被代谢掉的？我再去找刘姐问问。”
汪顺舟：“等会儿我去问，正好去看看尸检资料，你正好再去磨一磨任爱琴。”
徐方照点头答应，腿刚迈出门，远远地，二楼电梯门打开，两个外勤警员扶着个醉醺醺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