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居民楼里的佛像
这栋烂尾楼虽然已经完成了主体结构的施工并且成功封顶，但内部却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和粉刷处理，甚至连走廊的窗户玻璃都尚未安装完毕。
整栋建筑呈现出一片灰暗的水泥色调，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仿佛能够将周围所有的生命力都吞噬殆尽。
然而，尽管这座楼房状况糟糕至极，仍然有许多人由于无法承受房贷与房租的双重经济压力，最终无奈地选择搬进这个尚未完工的“新家”。
他们或许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亦或是被现实所迫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些居民都聚在了这里。
低楼层的住户多些，最早是自己拉了水电，后来和住建局、开发商长期抗议周旋，开发商才给通了水电，这在烂尾楼里已经算条件不错了。
晓钰和徐方照两人爬着楼，还不忘分工，挨个楼层转一圈，记录下入住情况，方便之后走访。但此时正值工作日，家里没人给开门的居多。
直到到达次顶楼，他们这才发现此时在家的住户在哪。
通往顶层的小门前，十几个人挤挤挨挨堵着路和警察大声理论着。
“快走快走！你们在这堵我们有什么用！我们警察是来办案子的，也不是开发商派来的！你们耽误办案，再闹要付法律责任！”
警察兢兢业业地挡在通往顶楼的门前，只是长期压抑的居民们人多势众，也早已没了软肋，听了这话反倒一拥而上，大声地抱怨着：
“你们还好意思追究我们？我们这么多年烂尾楼都没人负责呢！我们报警你们怎么不管我们！想继续查，就让开发商给我们继续建房子！”
吵闹声中，两拨人竟然推搡起来，几个民警只能手挽手组成个人墙，阻止着居民拿着手机奔向顶楼。
不能对眼前的居民们动手，语气也只得缓和了下来：
“都说了！我们只是基层的工作人员，我们哪有那个本事管开发商啊！你们再冲就是妨碍执法了！”
民众见状更为不满，呼号着：
“我都听说了！顶楼有猫腻！他们不让看肯定有问题！”
“大家都上去拍！拍了发网上！事儿闹大了才能有人管我们！是老爷们儿的都给我冲！”
前排的义愤填膺，振臂高呼，后排的也窸窸窣窣地讨论着：
“上面是开发商自留的一层，邪乎得很，之前上过楼的怎么问都不说，吓人。”
“你想想啊，电梯井里的尸体是从哪扔的，就是他们干的！”
“我们这房价会降得更厉害吧。”
“哎，要是房价再降那咱们……”
他们的争吵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但案件的侦办争分夺秒。
晓钰看了徐方照一眼，自己上前一步挤进人群中，亮出警官证，大喊着自己是来办案的刑警，努力劝说人群疏散。
“大家让一让，我是来办案的刑警。”
但气急了的众人并不买账，表示“开发商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让路，”吵闹中，竟然有人作势要打晓钰。
徐方照挡开一个要上手推搡晓钰的大爷，“刚才这位警官已经说了，我们勘查完现场会再次联系开发商，并且要求楼盘尽早完工。我们会尽可能为大家协调。也请不要把你们的合理诉求变成寻衅滋事。——如果你想要对警察动手，冲我来。”
说着，徐方照拿出随身的手铐敲了敲墙面，手铐撞击墙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群静了片刻，身后的派出所民警赶忙凑近，和组成人墙的同事一起给徐方照和晓钰强行挤了条路出来，提议自己站在楼道口把守。
徐方照和晓钰这才在喧闹声和小声的咒骂中，艰难地走上顶层仅能供一人上下的楼梯。
爬上顶层，一个转弯，两人便被正中端坐的宏伟神像夺去了所有注意。
这个神像的模样徐方照已经在照片中看过很多次，在白一译发给自己的照片里，模糊的像素下诡异的佛像依然让人不适。
而此时站在这近两层楼高、顶天立地的佛像身前，那副看了多次的样貌仍如初见，徐方照从脚底升出一丝寒意。
佛像闭目合掌，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反射着熠熠金光。
那神佛静坐着，看上去威严而静默。
周身围绕着各色宝石镶嵌的羽带，花纹繁复精细，甚至那尊佛座下的“人座”都逼真非常，人座的比例虽然畸形，但脸上狰狞的五官、折断后倒着支着身体的四肢……无一不栩栩如生。不知是慈悲还是嗜血。
他的巨大和精致在身后破败的楼道映衬下让人更加恐惧。那幽幽的寒气不知是来自看客，还是巨佛本身如此，深邃而不可测。
晓钰的电筒从下往上扫了一遍，眼睛刚适应了手电筒的光线，就正好和佛像座下的人脸对视，突然的惊吓让晓钰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
感觉到徐方照的视线转过来，晓钰尴尬地笑了几下，把手从腰间的配枪上放下来。
“这个好像和谭德正家里那个一样哈。”
“没错。”
“之前没听说咱们百宁有什么邪教，”晓钰一转身，又和旁边大概和腰差不多高的小鬼像对视，一口气喘不匀被吓得咳嗽起来，“我靠，这都哪弄来的。”
徐方照上前挡住晓钰的视线，把随身带的几个光源都拧到最亮，放在一边，上前仔细端详了下最大的佛像和旁边几个小鬼像的细节，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拼接的接口。
晓钰转过身，背对着佛像，警惕地看着后方的楼梯口，“要么是搬上来再组装，要么是盖房子的时候吊上来的。佛像太大了，就算能塞进去电梯也超过限重了，无机房电梯运不了这么重的东西。”
“晓钰，这里没有光。”
“对啊，可能是没通电吧……”晓钰的话音戛然而止，被吓飞了的理智回魂，明白了徐方照的意思，扫视了一圈，“顶层竟然没有窗！？”
已经临近中午，但整个顶层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什么窗帘能如此的密封性。
甚至因为入口处有个拐角，连走廊的光都照不进来，这一定是故意设计的。
“这个小区的楼间距极小，在小区内往上看是看不清顶层的情况的，加上没有窗户，从远处都难以分辨是否存在这个第21层。
这里是在建造之初就被故意藏起来的一层。”
徐方照停顿了片刻，道：“这恐怕才是开发商在这个小区违规建高楼的原因。”
晓钰心脏砰砰，为求点安全感，看向了这层唯一的活人徐方照。
而徐方照正专注地凝视这尊佛像，表情专注得瘆人。
晓钰便也下意识地转过身，跟随徐方照的目光，仰起头瞻仰眼前的巨物。
正因如此吧。
当人站起身也只能勉力仰望，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