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受害者该如何
百宁市市局
徐方照挂断和法医刘露的电话,几个重要物证已经被晓钰分门别类摆好。
徐方照挨样拿起,结合鉴定单仔细观察,突然,徐方照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刘姐说两人都没有撕裂伤,为什么内裤上都有血迹?就在这里。”
徐方照拿起标有吕晴名字的证物袋,证物袋内,内裤后侧有处半个圆斑状的血迹,血迹很淡很小,即使是装在透明的证物袋里依然难以辨认。
而包娴雅的内裤上,在裆部接线处,有不到1/4个指甲盖大小的片状血痕,因为身上提取到了江志欢的dna,加上分泌物洇湿了内衬的棉布,所以这一小块淡淡的血迹无人注意。
徐方照:“吕晴当时是在经期吗?”
晓钰被问愣了,“不清楚。”
徐方照放下物证袋,翻找着鉴定单,
“包娴雅内裤的鉴定单在哪?我放错地方了吗?”
晓钰:“不用找了,没有。”
看着徐方照瞬间暗沉下来的脸色,晓钰赶忙解释,
“因为在包娴雅体内已经检测出江志欢的dna了,觉得没必要了吧。你看别的鉴定单落款,物证鉴定是去的百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法医物证司法鉴定所,都没用咱们公安的专职法医。基层单位人手不够啊,光是给出车祸的做鉴定都得天天加班了。”
徐方照显然没有接受这个答案,仍然紧绷着脸,但看晓钰嘴上解释,但脸上和自己同样难看的脸色,还是没多说什么,“拿去鉴定科。可以确定强奸了,开个会,让他们把造谣的传谣的该抓的抓,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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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最前面围着的警员噤若寒蝉,没有一点平时听线索时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的闲适,一个个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原因无他,会议室外围站着几个平日里八百年也难得一见的“上面”的领导莅临监督。
自己被批评几句倒是无伤大雅,这种争议性质大的案件,那可是有示范意义的。要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方向错误……
众人无声到压抑的等待中,徐方照拿着鉴定结果进了会议室,站定到白板前。
徐方照倒是面不改色,依然是一副扑克脸,没有任何对台下领导的问好寒暄,随手将鉴定结果下发,便直接指着案发时两个受害者的内裤照片开始叙述:
“江志欢对两位受害者进行过强奸的生物学证据非常充足,我在此不做赘述。既然本案被打回补侦的原因是性同意相关难以认定,请看照片——
两位受害者的内裤上都有江志欢的指纹等,并且内裤的裆部有横向撕扯痕迹,普遍表现为内裤右侧裆部过于松动,松动程度到几乎无法二次穿着。
如果两个受害者对江志欢的行为有过同意,大可以把内裤脱下来。”
“这只能作为补充证据,并不客观。”台下正中的领导说道。
徐方照没回应,自顾自继续:“第二点,案发时受害者吕晴处于经期后期,血量不大,但依然有。江志欢当时停止对吕晴的强奸行为极有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作为公司老板,十分迷信,办公室有许多风水摆设。而民间流传有和经期的女性发生关系会有血光之灾的说法,他强奸未遂极有可能是受到这种说法的影响。
另一方面,根据鉴定科的鉴定结果,受害者包娴雅的内裤上也有受害者吕晴的经血痕迹,”
晓钰接话:“吕晴和包雅娴的手上、身上,再没有经血痕迹。客房内没有洗手间,屋内也没有水源可以清洗。江志欢也供述两个女生没有出去过客房。所以经血的唯一传播路径就是江志欢。当天只有江志欢在警察到达前洗过澡。
——强奸板上钉钉。”
后排中站在最侧位的领导发问:“如果吕晴不是自愿,怎么解释她被猥亵的时候明明醒着,还能发消息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在这一点上撒谎?”
徐方照:“根据警方出警时的笔录,吕晴自述,她因为醉酒,并没有准确地记住案发的具体时间,是靠聊天记录佐证回忆的。换句话说,十点半,她到底回没回朋友的信息,她同样难以肯定。
当时的聊天记录显示,吕晴的朋友在10:32问吕晴‘你知道那个吗?’
吕晴回答:‘知道。’
‘知道’,只有这两个字。体现不出任何吕晴本人的语气、习惯。
所以为什么我们能笃定,当时吕晴回复朋友的‘知道’两个字,就是吕晴本人发出去的呢?”
会议室一片安静。
徐方照:“不论她是在昏迷状态被强奸,还是清醒状态下有心仙人跳,在这个江志欢和她发生关系的时间点,她突然去回复朋友的一条无关紧要的闲聊消息,都是不合逻辑的。
吕晴意识不清,包娴雅还在昏睡,但还有一个人在她们的屋里——江志欢。所以他只回了两个字,也没有和吕晴的朋友继续话题。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古代判定强奸需要女人拼死抵抗,女人身上的伤越重越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清白,命都不能要。而如今我们警察一边对外宣传遇到强奸案件时要以保全自身安全为上,甚至有段时间个别警局宣传遇到强奸犯不要反抗,主动给强奸犯避孕套,把伤害降到最低。
另一边,即使受害者身上有防卫伤都还是要怀疑她的用心。
到底让民众怎么活?
遇到这种事,到底要怎么做?
如果她们不反抗、不报警、认倒霉,是不是还会批判受害者们姑息养奸、纵容犯罪?
既然本案发回重审补侦,我个人认为,本案确实有需要补充之处,江志欢对吕晴的犯罪行为不应定为强制猥亵,而应定为强奸未遂;针对以江志欢为中心嫌疑人的煽动网络暴力、造谣诽谤行为,也应该数罪并罚。检察院也应该修改量刑建议,原本判三缓四的量刑建议需要修改……”
后排领导打断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案件查明白了尽快形成书面报告给你们张局过目。散会吧。”
徐方照说了一半的话哽在喉头。
会议室最前排的窗户开着,一阵秋风鼓进屋内,坐在前排的晓钰颤了一下。
最后排领导们相继离开,只剩下警员一动不动,仰着头看着徐方照,等待徐方照下达命令。
徐方照对着白板轻而缓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晓钰,从白板上一张一张取下照片,转过身,依然是晏然自若的一张脸。
“没事了,散会。大家去忙吧。”
会议室内的人还没撤完,徐方照的电话响了起来。
“徐子,那帮子领导走了吗?”汪顺舟小声问。
“你现在进门正好能撞上。”
“他们走了你告诉我一声,正好我在刘姐这儿再待会儿。山上这具尸体情况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