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门外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沈让手里捏着纸条半天没有动静。
“睡了吗?”门外的声音又响起。
沈让起身回应,“稍等。”他缓步走到灯盏前,漆黑的瞳孔映出刹那的火苗,很快就消失殆尽。他指尖摩挲,脑海里是刚刚纸条上的文字:已无碍。
陈校尉已经成功地躲起来了。最近朝堂上出现不少让太子监国的声音,看来三皇子要耐不住了。
他脸上淡漠的神情在走向门外的时候顷刻被沉静掩盖,打开门,就看见秦子卿强装镇定的站在外面,他上下打量一眼,又看向对面的房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殿下,请。”
秦子卿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拿药,转身时却看见沈让衣着整齐,半点上药的意思也没有。
“你怎么了?”秦子卿莫名心虚。
沈让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他好像非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脱衣服似的。秦子卿无奈,她最好一辈子都是个男子,黄花大闺女的,又是被人家抱又是看人家脱衣服的,哪还有什么姑娘家脸面。
秦子卿走到他身后,将旧的纱布拆开,低头看他伤口,依然还是狰狞可怕,只是没有再继续渗血了。
沈让声音低沉,“殿下是趁林墨书睡着了来的?”
秦子卿在他背后摇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不是。”她是撒谎说要上茅厕溜出来的,总之不能待太久。
“殿下可知今日诵读时候,大家在底下说什么?”沈让闲聊似的说。
秦子卿想到他早晨的表情,暗道不好,于是含糊带过,“总之是些污言秽语,不听也知道。”
沈让语气有些冷淡,“是的,污言秽语。林墨书倒是很敢说,他与殿下……”
秦子卿直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开始裹纱布,再也不敢像昨夜那样两个人慢悠悠地裹缠,动作干脆,直接打结。
她声音闷闷地,走到他跟前,“什么都没有,药我上好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沈让无奈低笑一声,立马伸手拽住她,“好好好,那我说些殿下感兴趣的。”
秦子卿心想,终于来了。
她的确是听过刘大壮。
三个月前,母妃还在北三所的时候,那日她以为佛堂无人,直接闯了进去,刚推开门就听见邵公公对母妃提到了这个名字,他好像说什么儿子在守边。只是她刚踏出步子,就被母妃给骂了一顿,说她没有规矩。
今日早晨忽然想起,便整个人都糊涂了。若这玉佩之前是在刘母手上,又到了母妃手里。那么邵公公应该是见过的,否则又怎么会提到刘大壮呢。那次他为什么要撒谎。
她坐在沈让屋里,满心都是疑惑。
她先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我与我说这些。”且不论真实与否,自重逢以来,他就没有停过对她的试探。
沈让坐在她旁边,“因为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秦子卿诧异地看着他,完全在意料之外。
沈让压低声音,“我之所以追着这玉佩不放,并不是为这玉佩,而是这玉佩后面刘大壮一家。”他停顿一会,抬眸看她,“刘大壮是我沈家军骑兵营的兵,而他很可能还没死。”
秦子卿震惊地看向他,下意识看向门外,她没忘记他说过书院有人在监视他,云城之战是朝中禁忌,到现在都无人敢提,沈让竟然还在调查。
沈让看她的动作,脸上带着浅笑,温声说,“无妨。”
秦子卿心情复杂,沈让就像一只孤狼,率先露出了他的肚皮,而她却半天不敢开口。她现在确信这刘大壮一家确实与她母妃有关,那个守边也就是说的云城吧。
沈让看她沉默不语,低声问她:“殿下可是想查顺妃的死因?”
秦子卿一双手死死地攥在膝盖上,咬紧牙才不让自己流露出悲伤又害怕的神情。
“现在临近年关,刘母四个月前被关进衙门,你母妃随后一个月不到便溺水而死,四个月前也是云城兵败的日子,这玉佩辗转于刘母身上后又回到你母妃身上,殿下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秦子卿眼里蓄满了泪,血丝密布,抬眸看向他,开口见喉头酸涩,她一个人走过那么长黑暗的路,现在有人走向她,她更多的还是习惯性地怯懦,她背着太重的包袱,她害怕任何人来分享她的秘密。
沈让看她肩膀颤抖,叹了一口气,并未安慰她,只是沉声问道:“我问,殿下答可好,若是殿下觉得不能说,便不说。”
秦子卿将眼泪憋了回去,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坚定地看向他摇摇头,她总要长大的,若要成事,自己一个人是干不了的,这是合作,不能拖累别人,同样的她也有资格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和沈让在一个层面思考问题,她问他,“你当初怀疑上我是因为邵公公吗?”
沈让赞赏地看她一眼,“刘母进衙门宣判时,邵公公去了。”
果然,邵公公那日与母妃的确在商议这件事,为何邵公公要骗她?他反而引着她绕了好大的弯子。
“这玉佩并非邵公公交予我的,而是我自己偷偷发现的。”
她仔细回想之前的情景,母妃将玉佩留在画卷里,可能是因为意外发生的太突然还未来得及交代给邵公公,也可能是母妃的确是想留给她的,并且避开了邵公公。
两种都有可能。
沈让突然打断她的思考,“邵公公之于殿下,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清楚他的意思,邵公公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已经不值得相信了。这是她最害怕的地方,若是邵公公不可以信了,她将真的是一叶孤帆,甚至命悬一线。
可十几年的情谊怎么会掺假呢。
她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许是这件事情太危险了……”
她现在像颗蘑菇一样,蹲在角落,但是也在悄悄地支起自己的伞面柔软又坚定地抵抗外界。
沈让眼神温柔,闪着晶亮的光,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啊,太危险了。”
秦子卿被他拍醒了似的看向他,语气有几分激动,“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去刘大壮家走一趟。”
沈让淡笑,微微颔首。
出来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了,这若是真去了茅厕,腿都该蹲麻了。她赶紧站起来,向沈让告辞,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我……我之后就是一个人住了。”
沈让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一眼,“林墨书呢?”
“先生调他去了旁的屋子。”
沈让站在她身边,声音带着笑意,“殿下这意思,是日后去你房间商议吗?”
“不……不是……”是日后她要再溜出来会方便很多。
他推开门送她出去,只是视线刚落在她身后的凳子上,倏然愣住,又看向她的身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有几分寒凉,“殿下,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