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哥的秘密

    又是一个失眠夜，在凌晨三点醒来，打着赤脚在阳台渡步。那些想要忘记的过往扑面而来。夏夜在这个时候最是安静，早起的人还没起来，晚睡的人也已睡去。

    当然，二哥李群辉是个例外。他的作息时间是等到四点或者四点半再睡觉。而我最近也有点例外，像是形成生物钟一样，每到三点就醒了。一开始认为是睡太早了，可延迟到十二点，依然三点醒来。

    这天二哥突然从宿舍也来到阳台，还递了一支烟给我。我很诧异的问他，从来没见他抽烟呢。他说他偶尔会在半夜来阳台抽一支。

    他说他爸爸就喜欢在阳台点一支烟，然后站很久很久。他就学着爸爸的样子，也独自点一支烟。他想体验一下当时爸爸的感受。

    我想起在第一个晚上他说的那个关于爸爸的秘密。他爸爸是上门女婿。家里有三个兄弟，因为太穷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现在来说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不结婚很正常，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广东农村就罕见了。倒插门是情非得已，让人瞧不起的选择。

    他妈妈家里有5个姐妹，没有儿子。嫁给他爸爸那一年也二十六岁了，错过了几个不错的男人都因为不愿意倒插门。

    所以他们的结合算是各取所需。他外公是做沙石生意的。碰上改革开放的大好机会，赚了很多钱。他妈妈是几个女儿里面最能干的，生了她之后不到三个月就又去做生意了。

    二哥说他从小就是爸爸带大的。童年很幸福，因为爸爸除了不能生孩子，所有女人会的他都会。做饭、缝补、洗衣服样样精通。

    除了这些，他爸爸毛笔字写的非常好，过年乡亲们都拿着红纸来他家求字。村里红白喜事他不仅写对联还要做大厨。他还会瓦工活，村里砌墙贴砖都是找他。

    后来她妈妈赚了钱，在城里买了房。他们一家都住了进去。那个楼好高，他家住十六楼。一个三房两厅的大房子。没有乡下宽敞，可比乡下气派。

    可住进去之后他爸爸就再也没有笑过。总是在深夜里跑到阳台去抽烟。有一天，他爸爸抽完一包烟，就从阳台跳了下去。那一年他九岁。

    在九岁以前他叫林群辉，可九岁以后他改名叫李群辉，因为他爸爸姓李。他单方面改名，尽管户口和学籍上都是林群辉。他以这样的方式来与他母亲做斗争。

    一直到高二，如果名字再不改就会影响高考。他说他宁愿不高考也要姓李。他妈妈妥协了。

    我们在阳台抽烟，二哥让我把烟吞进去，不吞就是抽假烟。我试着吞了进去，呛的我不停的咳嗽起来。还好关了阳台的玻璃门，否则非得把里面的同学都吵醒不可。

    二哥哈哈笑了起来。等停止了大笑，他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找像他妈妈那样强势的女人做老婆。找老婆就一个标准，要看得上自己。这是他从父亲悲剧的一生那里得到的教训。

    他说他妈妈从来没有瞧得起过他爸爸。小时候只要听到他妈妈吼心里就慌张起来。心疼爸爸被妈妈呵斥。以前在村里还会吵几句，后来进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爸爸吱声。

    他妈妈告诉他，他爸爸背叛了她。在村里跟别的女人苟且被她带人抓了个正着。她不仅原谅了他爸爸，还让他在城里享福，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照顾好这个家就可以。没想到这个懦夫，抛下所有，一声不吭的就逃跑了。

    他说他妈妈一开始气急败坏，后来又委屈的泣不成声。他不为所动，住进了学校宿舍。

    这些年他跟他妈妈的关系只有拿生活费会聊上几句。他觉得妈妈付了钱他必须要表示表示。

    接着他说，其实他妈妈也挺可怜的。刚强了大半辈子，闹得个家庭破碎。一个人，如果家庭圆满了，事业不圆满，那他的人生也算圆满。如果家庭不圆满，就算事业圆满，那他的一生也不圆满。

    我说二哥你可以成全你妈妈的。他说他不能，没有人可以成全别人，只有自己可以成全自己。

    这就是那天早上我们的交谈。我们各自抽了两根烟，一开始会咳嗽，抽到第二支的时候就不咳嗽了。

    时间很快开到四点多，二哥说要去睡觉了。他劝我也去睡。他说人呐，就是不能想太多。如果胡思乱想可以跟他一样找本小说看。不要只盯着自己的前世今生，这个世界很大，要行万里路，要读万卷书。不要跟他爸爸一样，最后从阳台跳下去。我们这是五楼，要是没死就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