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当时明月
北城某咖啡厅。
“师妹。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
周越懒懒陷在沙发里,别有深意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上次说,你知道些当年林易舟的事。”
她不能在家里细问两个舅舅关于林家的事,会让他们产生怀疑。
阮知秋端起茶杯,捂在手心。她面上镇定,手上不可抑制地颤抖却出卖了她。
果然还是为了林易舟啊。
接到阮知秋电话时,他还有点惊讶。
这位大小姐,平时从不联系他,有事也让助理代传。
“知道一些。”周越也不卖关子。
“据说他们家,原来也是北城地产业龙头,和创恒差不多。很多年前,搞出了点丑闻,败了。”
“要说也是该着他倒霉,谁让他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家里出了事,不还得夹着尾巴回去?”
“说重点。”
阮知秋脸色不豫,冷声道。
周越挑了挑眉,收敛了些神色。
“六年前,他家公司出了内鬼,他爸因为内疚跳楼了。没管理好手下,心里有愧吧。”
“林易舟是回来收拾烂摊子的。剩下一堆老弱残兵,还有几个亿的人命官司……”
“这小子回北城以后就把公司的股份全卖了,从此退出地产圈。”
“圈子里的人都以为林家从此没落了,谁都没想到他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呢?”
阮知秋渐渐听不清周越在说什么了。
她脑中轰隆一片。
大四那年,她和林易舟每天都腻在一起复习,备考。除了实习和上课,基本都呆在校外的公寓里不出门。
最后半学期,他拿到了美国普林斯顿金融系的offer。
美国八大藤校之一的大藤,金融更是普林斯顿的强势学科。
天才学子,光芒万丈。
他的人生从那一刻才真正起步。
她仍记得他拿到offer的那天晚上,他双手从背后环抱着她,久久没有放开。
“我在美国等你。”
林易舟声音沉沉,似是一种承诺。
“万一我考不上呢?”阮知秋撇撇嘴。
她心里知道和林易舟的差距,她智商被碾压,不是一点半点。
“我林易舟的女人怎么会考不上。”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要对自己有信心。”
林易舟骄傲孤高,就如天上的月亮。
她一直以为这片月光会照亮她,也会永远照亮她。
可是她去了美国,他并没有去。
刚到美国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林易舟早就入学普林斯顿了。
普林斯顿在新泽西,从耶鲁过去,开车也需要四个小时。
某天下课以后,她突然很想去看看,林易舟在干嘛。
那时候她刚到美国,还没来得及买车。只能临时买了一张大巴票,坐上了去新泽西的车。
四个小时的颠簸。
晕动症严重如她,下车时几乎没了半条命。
她在普林斯顿逛了一大圈,没看见半点林易舟的影子。
她不敢去打听,也不敢问,生怕林易舟发现她,觉得她到了美国还对他纠缠不休。
来回将近800公里的路程,她怀着一丝卑微的希望去,回程的时候只剩心灰意冷。
后来她去拜托郑子尧打听,才确切地知道,普林斯顿根本没有一个叫林易舟的入校信息。
她错愕,那一瞬间也恨极。可渐渐地,她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爱你,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给你。
他不爱你,避你如蛇蝎,连来之不易的藤校资格都不在乎了。
“喂,你可别哭。人那么多,我可不想跟你传出什么绯闻啊。”
周越说的是肺腑之言,他确实不想和这位传出点什么,他还想这公司多混几年呢。
整个餐厅里的人,开始看向他们窗口的位置。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男人急得拼命递纸。
“周越,谢谢你。”
过了很久,阮知秋平静下来。手心的纸被揉成一团皱褶。
“那小子……这些年应该也不容易。”周越叹了口气。
远不止如此。
阮知秋想到林易舟的母亲谈英。她的病大约也是源于那场变故。
原本缠绕的线头突然被理顺,阮知秋却觉得心里空得厉害。
原来竟是这样。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她看不懂的样子了。
-
阮知秋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
她烧得糊涂,身体巨烫。
梦里,她仿佛又看到林易舟满脸阴沉、痛苦。
他亲手撕碎了他们全部的过去,决绝地离开。任凭阮知秋在背后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还有许晚……那个替林易舟接电话的许晚。也在梦里嘲讽她,不知所谓。
她吓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惊醒时,天还未亮。
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身上难受得很。
身体像一块块的浮萍,各个部分都在飘来荡去,既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
她堪堪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水,又拿了体温计回房测。
387°。
她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烧心的感觉,她很熟悉。
六年前的痛楚又回来了。
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无论隔了多久,这个男人还是能让她轻易品尝。
她吃了一颗退烧药,继续沉沉睡去。
翌日,一阵门铃声把阮知秋吵醒了。
她不耐烦地起床开门,郑子尧拎着早饭,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
“知秋,你……这是遇见鬼了?”
郑子尧嘴角勾着,懒散开口。
此刻,她脸色蜡黄。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光着。头发因为出了汗,凌乱地像一头稻草。
确实……很像撞鬼。
“大清早扰人清梦,你才是那个鬼。”
阮知秋没好气,说着让开了一条路,让郑子尧进来。
“你外公说你今天请假了,可能身体不舒服,派我来看看。”郑子尧一脸无奈:“我也是受人之托。”
说罢一只大手抚上阮知秋的额头:“烧这么厉害?”
阮知秋下意识地躲避:“还好,吃过药了。”
郑子尧的手垂在半空中,颇有些尴尬。
他懒懒收回手,转身走向餐桌,把保温饭盒里的早饭都拿了出来。
小米粥、芋头饼、红豆小圆子、燕窝羹、煎饺、水果……
“不是,郑子尧,你把我当猪喂呢?”阮知秋皱眉。
“你们家张妈做的。我只是个跑腿的。”郑子尧也不客气,拉起椅子就坐下了:“再不吃就凉了。”
阮知秋也不再多说,洗漱完就坐下吃了。
发了一晚上烧,真的有些饿了。
“你……”郑子尧顿了顿:“你外公说你昨天脸色不好,饭都没吃就走了。”
“我有点事……”阮知秋面色一僵。
“林易舟的事?”
“……你怎么知道?!”阮知秋惊了瞬。
“别忘了,你让我去普林斯顿查过他的入学信息。”郑子尧睨了她一眼,神情懒散带着三分鄙夷。
“再说你阮大小姐,只有在碰到这姓林的事情,才这么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