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希望
闻此言,我心头也是一阵寒颤。
随即,我俩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尖叫一声,猛地推开房门,夺路而逃。背后的纸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疯狂舞动,如同幽灵的追随者,一路洒满了整条走廊。
这一夜,恐惧如影随形,我们二人逐户敲击,呼救声响彻整栋楼宇,但其他宿舍却似沉入死寂,无人响应。
李小星带着哭腔,拽着我向楼下狂奔:“林怨,别敲了,没用的!那些东西肯定用了什么手段,让其他人听不见。我们得往宿舍外面逃!”
抵达大厅,却发现大门紧闭。李小星焦急呼唤宿管,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我阻止他:“别喊了,即便她醒来,也可能因为之前的争执而不肯开门。”
李小星急得直跳脚:“那现在怎么办?”
我指向那扇玻璃门:“直接砸开它。”
一贯胆怯的李小星担忧道:“这样会不会被学校开除?”
我指了指身后逼近的纸片海洋:“是要文凭,还是命?”
李小星咬牙切齿,与我一同对着玻璃门猛踢。
出乎意料,那扇门坚如磐石,即使我俩脚痛难忍,它仍毫发无损。
此刻,一阵阴冷之风裹挟着更多碎纸,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大喝一声,抄起一把椅子狠命砸向门。轰然巨响,椅子四分五裂,木屑遍地,而那门依然固若金汤。
我咒骂:“该死的,这门怎么这么硬。”
李小星哭腔更甚:“林怨,我们要完了。”
我察觉到,四周已被碎纸完全覆盖,且它们依旧从走廊涌来,似乎意在将我们活生生掩埋于此。
我们蜷缩于墙角,空气渐感窒闷。
李小星捶墙痛哭,口中反复如同咒语:“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未娶妻生子,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烦躁之下,我踢了他一脚:“安静点!像个和尚念经似的。”
这话却意外启迪了我们。李小星忽而激动:“对啊,念经,念经可以驱鬼!”
我叹气:“我不会,你呢?”
李小星情绪高涨:“我也不会,但你忘了?学校顶层有宗教班,他们的宿舍就在那里。”
我闻言,心中燃起一线希望之光。
入学之初,我便知晓这所学府拥有一处神秘的宗教班,由一群学识渊博的老教授引领,潜心研读宗教经典,吸引着僧侣与道士前来深造,他们中的许多人日后皆成为寺庙的领航者。平日食堂偶遇,僧袍飘逸的身影时隐时现,增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气息。
思绪至此,我毅然决然,拽紧李小星的手,一头扎进那片纷飞的纸片海洋。
纸片间,哀嚎遍野,方向无从辨认。阴冷之风如利刃,切割着肌肤,疼痛遍及全身。我低头,抿唇,一手紧握李小星,一手遮挡风暴,步履维艰,摸索前行。跌跌撞撞,无数次在黑暗中翻滚,凭感觉转弯,攀爬台阶。
终至顶层,那股恶风骤停,我尝试张目,发现自己已立于楼巅。纸片在楼梯口盘旋,仿佛畏惧登临。我与李小星瘫倒在地,喘息间自嘲:“修行之地,小鬼也仅敢欺软怕硬,遇真章,不过尔尔。”
言罢,悔意涌上心头。此言非但未消灾,反似火上浇油,激怒了无形之客。霎时,狂风怒号,带着复仇的呼啸,直冲而上。我俩尖叫,慌不择路,在走廊中匍匐逃遁。绝望之际,一扇门映入眼帘,&34;宗教班&34;三字赫然其上。未经思索,二人齐声:&34;一、二、三!&34;,伴随着轰然巨响,门板应声而开。
入室,首要之举便是关门落锁,我俩背抵门户,大口喘息。室内,宗教班的宿舍,灯火已灭,唯有蜡烛微光摇曳,一圈光头僧侣围坐,诵经声低沉回荡。我们的突兀出现,令他们惊讶不已,纷纷投来紧张的目光,询问何故。
李小星答非所问,带几分戏谑:&34;不应称我们为施主吗?&34;
我强撑精神,向僧人们求助:&34;大师,救我。&34;语毕,无力地倚门滑落,虚弱之躯再也无法支撑。
僧侣们将我扶起,满脸疑惑:&34;发生了何事?&34;
未及我回应,门外传来连续而密集的撞击声,如战鼓,不绝于耳。僧侣们面面相觑,欲开门探究竟。
李小星死守门扉,厉声警告:&34;不可开,外有鬼魅!&34;
僧侣们的惊恐溢于言表,难以置信地重复:&34;鬼?&34;
随后,众人合力以桌椅堵门,僧侣们围绕我们,好奇追问。
我简述了今日遭遇,僧侣们则教导:&34;同学,你太过疏忽。刚出院,元气未复,易惹鬼祟。供食岂是随意可取?那些游魂,怎会轻易赐予?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该懂的。&34;
我恳求道:&34;大师们,此时非说教之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慈悲为怀。&34;
僧侣们面露难色:&34;我等实不懂捉鬼之术,修习只为庙宇任职。&34;
李小星急切反驳:&34;法海、观音、如来,皆为高僧,怎会无术驱邪?&34;
僧侣们双手合十,虔诚道:&34;阿弥陀佛,我等修为尚浅,佛法未通,如何能与鬼神相抗?&34;
听闻此言,我与李小星心沉谷底,与此同时,门外的撞击加剧,门窗皆震颤不已。
僧侣们转而求助于一位年长稳重的光头:&34;宿舍长,我们该如何是好?&34;
令人意外的是,宗教班竟也遵循世俗制度,设有宿舍长。生死攸关之际,我无暇思考这些习俗背后的含义,只求一线生机。
宿舍长沉吟片刻,果断发布指令:“老二、老三,门口诵《金刚经》;老四、老五,窗边持《心经》;老六,速给对面宿舍发消息,召他们援手。”
我见宿舍长神色肃穆,连忙追问:“对面宿舍是何方神圣?似乎颇有能耐。”
宿舍长面容平静,吐露真相:“对门,正是道家班。”
少顷,老六回报:“已联络妥当,十秒即至。”
空气凝固,室内众人屏息,只闻宿舍长倒数声起:“五、四、三、二、一,启!”门边的老二、老三猛力拉开大门,随即,一群身影涌入,门扉又轰然闭合。
李小星紧张注视门缝:“道长们,门开之时,可曾有不速之客混入?”
来者匆匆,其中几位仅着内衣,显然是从梦中惊醒。
闻言,众人自觉让路,显露出一名身形瘦削的道士。
瘦道士手持罗盘,审视一番,言道:“此地聚集众多修行者,虽无驱鬼之能,却足以震慑它们,一扇薄门岂能阻其行?”
一赤膊道士指向瘦道士,笑道:“此乃我班末席,正经道法不甚上心,偏爱旁门左道,每逢考核必垫底。此楼之内,或许唯他略知一二捉鬼皮毛。”
瘦道士忙摆手辩解:“师兄勿玩笑,我哪懂捉鬼?上次不慎惹水鬼缠身,险些丧命。”
我闻言心惊,急问:“道长,您也不谙此道?”
瘦道士点头默认:“吾辈僧道,今晚可保尔等周全,却非长久之策。彼鬼已锁定于你,我等不在,恐有机可乘。”
我额汗涔涔,焦急万分:“那该如何是好?一碗饭之缘,竟招此祸?”
瘦道士轻叹:“鬼有其道,债偿理所应当。明日备些纸钱,祭之试看。”
我无奈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那一夜,宿舍内经声与谈笑交织,直至深夜。
门外喧嚣渐息,我与李小星仍不敢妄动,与僧侣同榻而眠,度过了不安的一宿。
次晨,僧道离去,李小星慵懒未醒,我却辗转难眠,遂借李小星钱款,前往昨日鬼市烧纸。
既然囊中充裕,我便乘车前往,关门瞬间,对司机言:“至最近纸扎铺。”
司机一脸和煦,随口问:“家中办白事?”我本就心绪不宁,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你家才办白事!清早怎这般晦气!”
孰料司机亦不甘示弱:“非丧事,怎访纸扎铺?非年非节。”
我愤愤道:“为你烧之如何?”
于是,清早的路途便在我们无休止的争吵中度过。我扬言记其车牌投诉,他则威胁若非急于拉活,定要教训我一顿。
正当争执不下,我瞥见近旁的派出所,忆起前夜之事,忙呼停车。
我步入警局,寻得张姓警官,说明来意。
警官面露难色:“嫌犯遗体已被家属领走,况且,你为何非要再见?人确已亡故。”
我挠头解释:“此事与我相关,只想多了解些详情。”
警官思量片刻,取出几张照片:“现场照,你看,是否撞你之人?”
我接过照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照片中,车辆前端凹陷,通缉犯头部正卡其间,惨遭压扁。
其余照片更佐证我的猜测,昨晚所遇,确系此人之魂魄无疑。
我魂不守舍地向警官告别,正欲离去,耳边突现低语:“老张,我刚审阅了劫匪的尸检报告,致命伤确实,车祸令其颅骨粉碎。但其尸斑状况颇为异常,似生前已有之迹象。”
回眸间,照片中劫匪袒露上身,胸膛散布着几块丑陋的斑痕,令人作呕。
警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照片,复又将其掷入案卷:“此与案件无关,或是该犯生前疮疾,无需过分关注。”
我叹息一声,缓缓步出派出所。路旁,一豆腐脑早餐摊吸引了我的注意,想起尚未果腹,我趋步向前:“劳驾,两根炸油条,配碗豆腐脑。”
正享受着清晨简餐,一片红纸悠然自空中飘落,轻轻贴附于我。
我一把抓住,细看之下:“嘿,竟是百元大钞。”
“见钱眼开”诚不欺我,此刻我的双目几乎要跳出眶外,心跳如鼓,恰逢囊中羞涩之际。
环顾四周,若无人注目,这意外之财便归我所有。
然而,抬首瞬间,我愕然愣住。街道之上,漫天飞舞着钞票,百元、五十元,五彩斑斓,自天际飘散。
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几乎窒息,急切地扑向马路,险些撞翻豆腐脑摊。
蹲伏地面,我疯狂地拾取:“一百,一百,又一百……”
正忙得不亦乐乎,一双手拽住了我,声音急促:“小伙子,你干什么?死人的钱也敢碰?”
话语惊得我一颤,抬头只见豆腐脑老板紧握我的手臂,眼中满是焦虑。
再看手中,哪里是什么真钞,分明是一把又一把的冥币。
心中一凛,我连忙将冥币撒手。
此刻,我才注意到,一支送葬队伍正缓缓行进,队列中有人正将成叠冥币抛洒向天空,随风而落……
惊惧与尴尬交织心头,我向老板解释:“如今这冥币,做得愈发逼真了。”
老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啊,确实。”
我重坐回位,眼前的豆腐脑变得索然无味:“今日诸事不顺,即便我再迷糊,也不至于错认冥币为真钞。”
思绪未尽,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破宁静。
侧目望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紧抱一张照片,哀痛欲绝。照片中,正是那名撞我的劫匪。
心中暗惊,莫非今日是劫匪的出殡?
豆腐脑老板悄声指道:“那是陈婆,哎,老人家一生坎坷,唯一的儿子原本安分守己,不知何时误入歧途成了劫匪,现又英年早逝,真是白发送黑发,悲惨至极。”
我木然点头,口中喃喃:“确是悲惨,确是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