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摊牌
吴法的脸色始终保持着微笑，并没有因为三人的挑衅而发怒甚至破口大骂。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宋季明，然而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
自己这位舅舅，不会因为亲情就毫无条件地去帮助他。
但他并未心生埋怨，只是将目光投向卫伊等三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怎么，诸位难道是瞧不起寡人的大夫之位不成？既然如此，倒不如由你们亲自修书一封给寡人的父王，主动请求取消你们的受封吧，如何？”
语罢，现场一片死寂，卫伊等三人瞬间脸色大变，惊慌失措。
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少年面对他们的挑衅竟然能够如此从容不迫。
要说他们心中不曾怀念过从前的日子，那绝对是假话。
只可惜如今他们已被外放册封，如果有机会回到故土，又何须等到今日呢？
倘若真被吴法驱逐回国，恐怕他们在原来的国家也将难以立足。
原本气焰嚣张的卫伊此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应对。
相较之下，晋孟孙毕竟年长一些，阅历更丰，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朝着吴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君上，您这话可就有所偏颇了。我等四人的大夫印，乃是归属于各自所属之国的君主所有，并未转入吴国之例。若要认真计较起来，此时我辈尚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吴国臣民。况且我们之前一直都是公子身份，如今骤然改变，尚未完全习惯新的身份，还望君上海涵体谅啊！”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首先表明他们现在的实际情况——公子的身份并未真正改变，各国所赐的大夫印便是明证；接着又巧妙地找了一个借口来缓和紧张气氛，表示自己仍处于适应阶段，请求吴法不要过于苛责。
吴法听后，不禁对晋孟孙多留意了几眼。心想此人绝不简单。
齐纠脑筋转得较快，立刻明白了晋孟孙的意图，连忙附和道：“晋公子所言极是，恳请君上宽宏大量。”
相比之下，卫伊则稍显迟钝一些。
待到齐纠发言完毕，他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跟风表态：“附议！”
眼见三人已表示屈服，吴法便也不再纠缠不休。
他面带微笑，指向那四张空着的席位，热情地发出邀请：“既如此，寡人再继续追究，就是心胸狭隘了。各位快快入座吧。”
然而面对吴法的盛情相邀，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却并未急于落座。
周礼规定以左为尊，原本一心想要坐在上首位置的卫伊，此刻却因为刚刚带头挑衅而有些心虚，不敢贸然入座。
他转头看向宋季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暗示，希望由对方带头做选择。
宋季明自然明白卫伊的意思，他非常识趣地走到宴席右侧坐下，表示自己甘愿居于次位。
毕竟按照宋国目前的地位来看，他落座于右首之位也是合情合理、毫无争议的。
见到宋季明如此乖巧懂事，卫伊心中暗自满意。
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左侧首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剩下的齐纠和晋孟孙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最终，晋孟孙动作迅速，赶在齐纠前面抢占了尾席，将左边第二个位置留给了齐纠。
在这四人依次入席的过程中，吴法则一直低着头，假装观看案几上的竹简，用眼角余光密切注视着其他四人的一举一动。
待到四人全部安稳落座之后，吴法才抬头轻轻拍了拍手，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开宴！”
话音刚落，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四个人顿时精神一振，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年轻稚嫩的吴法竟然如此懂得人情世故，初次相见便主动设宴款待大家。
这样的举动实在与他的年纪不甚相符，不禁令众人心生好奇。
然而，这四位没有多想，只是紧闭双眼，静静地等待着奴隶们将食物摆放好。
尽管嗅到了阵阵诱人的肉香，但他们依然按捺住内心的渴望，谨遵规矩，未敢抢先动筷品尝美食，即便是一向骄横跋扈的卫伊此刻也同样如此。
趁着这个间隙，吴法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四个人来。
首先便是他的舅舅，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光景。
或许是因为留了一脸浓密的胡须吧，整个人显得略微老成一些。
而坐在一旁的晋孟孙，则给人一种更为苍老之感，那满脸的胡须甚至比宋季明还要茂密许多。
从外表来看，他似乎已有五十余岁高龄，但实际上却只有三十几岁而已，堪称众人之中年岁最长者。
坐在他对面的齐纠，年纪甚轻，与吴法相差无几。
其生得白净圆润，模样略显憨态可掬、忠厚老实。
至于齐纠身旁的卫伊，更为年轻些，身形相较于齐纠而言更为瘦削。
再配上那股仿佛深入骨髓般的嚣张气焰，以及纨绔不羁的贵族做派，活脱脱就是一副典型的纨绔子弟形象。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周王室特意派遣前来刺杀自己之人！
这种人任谁见了都会心生警惕，毕竟连最基本的掩饰敌意都不会。
难道说，嚣张跋扈只是卫伊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吗？
还不等吴法来得及继续深入思考，玉儿便走过来向他禀报食物放完。
吴法随即让玉儿先去歇息，然后对卫伊等四人开口道：“咱们如今行军在外，条件有限，大家也就将就着随便吃吃吧。”
话音落下，他首先拿起餐具夹起一块食物送进嘴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见到吴法开始用餐，那四个人一同动筷享用美食。
他们望着眼前这一桌颇为丰盛的饭菜，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凑合应付之意。
要知道，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除了宋国之外，其他各个国家的贵族们，都难以确保每餐能够吃上肉食。
就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吴法突然停下手中动作。
他开口说道：“据寡人所知，随寡人受封的大夫共有三位，但眼下为何却多出来一人呢？不知道各位对此事有何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