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倒霉的凤凰
夏祈音复又翻到墙头：“我要一盏油灯, 灯芯要粗。再找个毡子给我，没有毡子，席子什么都行。阿思, 你去百草堂拿蜀椒、□□和乌梅丸，乌梅丸不够，就按方子把药带来，在这里煎。小朝, 去氤氲谷的药田多摘些迷迭香来。”
曲无思和顾惜朝应了, 各自离开去准备夏祈音要的东西。
临时找不到毡子，李玉让人将自己马车上的竹帘拆了下来, 与油灯一起递给夏祈音：“夏姑娘，里面的人可有救？”
“不过些虫子，没事！”夏祈音接了油灯, 又回到了院子。
将竹帘摊在院子中央, 夏祈音令小丁脱了外衣，坐在上面。
“脱衣服？”
“想活吗？想活的人连脱衣服也不敢？”夏祈音挑眉道。
小丁看了邢敏一眼，邢敏服了“毒”, 腹中痛苦难忍，哪里有精力去观察旁人的神色。
倒是那刚拔出虫子的医官王斯劝了两句, 小丁只得“忍辱负重”, 当众宽衣。
夏祈音戴上手套, 一寸寸的检查过去。她发现这里出现的虫子都已经成熟, 急于寻找着床之地孵化下一代, 钻入人体后, 在繁衍的躁动下, 根本不懂得蛰伏。这种情况下患者会非常痛苦, 而虫子的位置也非常容易被探到。
虫子咬噬小丁血肉时, 在伤口留下毒素，中毒后发热，全身酸痛，感知力下降。夏祈音担心有虫子钻进身体，他都不能察觉，以防万一，才会亲手探查一遍。
“万幸，你的身体里似乎没有成虫。”
“没有成虫是什么意思？”小丁颤声道。
“这些虫子之所以发狂地攻击活人，蚕食新鲜血肉是急于产卵繁衍。你身上没有成虫，但被虫子咬噬过，不排除它们在咬噬时顺便产卵。不过你放心，就算有虫卵一时半会也不会孵化，暂时没有危险。”夏祈音解释道。
小丁：……不仅不觉得安全，反而更害怕了。
“安全起见，从这里出去后，我会给你开驱虫汤药。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虫毒，这些虫子有毒，毒素留在了伤口，部分已经由血液进入身体。”夏祈音将油灯点燃，抽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抓着小丁的伤口剜了下去。
夏祈音下手快狠准，看到那一团被虫毒所染的焦黑血肉被剜出来，小丁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小丁的叫声并没有让夏祈音停手，甚至停顿。剜了一处伤口，立即磨刀霍霍向下一个伤口，速度快的旁人只能看到她动刀的残影。
义庄外，李玉和一种衙役被那渗人的叫声吓得毛骨悚然。
“大、大人！”
“不、不怕……能叫证明人还活着。”李玉抹了一把汗道。
不怕，不怕个鬼啊！李大人你要是自己不抖，可能更有说服力一点。
当夏祈音将小丁全身的伤口处理完，小丁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夏祈音抓起他的外衣，检查了一下没有虫子，将人一裹，单手提起来，翻上墙：“谁来接一手？”
“可以出来了？”李玉恍惚道。
“他们是中了虫毒，并非疫病，不会传染。”夏祈音道，“小丁身上没有成虫了，用了解毒剂暂时控制住毒发作，后续用药解毒就行了。”
不少虫子都能传染疫病，这些虫子这般古怪，被咬后，发病迅速。医官都不敢确定病人是中毒还是被感染了疫病，出于谨慎，才会封闭义庄，不敢放人出去。
知道不会传染，李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让人将小丁接下来，送到自己的马车上。
夏祈音再次回到院子里，正要让王斯脱衣检查，就听到一阵嗡嗡声，屋内的虫子竟成群飞了出来。
先前邢敏一行冲出义庄，在院子里撒生石灰和硫磺粉隔断，这些虫子畏惧硫磺粉的气息，加上庄内还留有尸体，没有追过来。可现在许是庄内的尸体已经被蚕食殆尽，又或是方才夏祈音为小丁处理伤口，新鲜血肉的气息引动了它们。
众人连忙后退，那些虫子却悍不畏死的飞过来，飞不远落在石灰地上，后面的虫子就落在前面的虫子身上，略作停脚，再次恶狠狠地扑上来。
夏祈音打开一个瓶子，一掌将瓶中的粉末拍了出去，粉末化作一道粉墙卷过去，虫子一碰到粉墙，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好厉害！”邢敏惊喜道。
夏祈音叹息道：“厉害什么，这是阿灵哥哥的胭脂红，制作这一瓶至少要百金，足以毒死千人。若被他知道我这般浪费用来毒一群虫子，非让我陪不可。”
邢敏：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用毒的。
“这些虫子如此躁动，看来是等不到小朝赶回来了。”夏祈音又让李玉送扇子和柴火进来。她不仅要柴，还特意要一些湿柴。
李玉不知用意，但还是按着她的吩咐准备扇子，让属下就近砍了些树枝回来。扇子没找到，就找到几顶凉帽替代。
夏祈音从院中找到一把扫帚，将那些飞不起来和被毒死的虫尸扫到了义庄门前，期间还有虫子想冲出来，都被她以掌风送了回去。待柴火送进来，就在门口架火，让伤势较轻的医官王斯和丰丰宇捂住口鼻，将烟往屋内扇。
因混入了湿柴，烧起来烟雾很大，黑烟中还带着诡异的红烟，是方才夏祈音用来毒虫子的胭脂红。
浓烟中，隐约可以看到那些虫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也有畏惧毒烟往里面跑。
“王兄，王兄，这些鬼东西怕烟熏。”医官丰丰宇兴奋道。
丰丰宇喊了两声，没听到王斯回话，转头看去，就见王斯拿着当扇子的凉帽，“噗通”一声倒下了。
“王兄——”
“吸入了毒烟，中毒了，没事！”夏祈音看了王斯一眼道，“快扇，别让毒烟往外飘。”
丰丰宇一便扇一遍问道：“真的没事？”
“他本来就中了虫毒，虽然比较轻。胭脂红的毒与虫毒相克，少量吸入，不要命。”
“……不要命？”
夏祈音耐心解释道：“若是胭脂红摄入不足，那就再让他吸两口。若是摄入过多，胭脂红我有解药。”
丰丰宇幽怨地看着夏祈音：做为大夫，用药分量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这么随意，恕我这个大夫不太赞同！
“我为什么没事？”
夏祈音看了一眼丰丰宇用巾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口鼻：“防护做的不错，也可能你中的虫毒比他还深。”
王斯和丰丰宇是最后进义庄的人，他们来时刑部请来的大夫已经牺牲。邢敏根本没有让他们进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救治伤员。后来虫子追来院中时，邢敏等人也是将两个不会武功的医官护在了身后。
有虫子越过防线，同僚王斯又挡在了前面，因此丰丰宇就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被虫子咬到的人。
那厢，顾惜朝一人快骑赶回氤氲谷，正要叫两个杂役陪他去药田收割药材，便见谷中管事匆匆而来：“公子，傍晚有个江湖人来谷中说要见谷主。”
氤氲谷时常有人上门寻访，因此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来处置此类“拜访”。若没有什么特别，并不要管事特意来报。
顾惜朝停下脚步道：“可说是什么人？”
“说是叫陆小凤，找谷主有急事。我与他说谷主不在，他不太相信，便入了阵。我见他武功极高，又不知来意，怕谷中之人制不住，就没放他出来，派了人去城里给您报信。”
“陆小凤？莫不是一个十七八岁，唇上留着小胡茬的年轻人？”
管事闻言，惊道：“可是公子的朋友，小的们岂非冒犯了贵客。”
顾惜朝忍笑：“无妨，你且请他出来吧！我现在要去药田，你将他带出药田相见。”
“是。”
顾惜朝自去寻了两个仆役，帮忙收药草。
陆小凤出发前，叶星士就提醒过他，为了不被外人打扰，氤氲谷只在初一十五接待外客。其他时候，不请自来的客人上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闯过谷外的迷阵。
陆小凤到了氤氲谷，见谷口竖着谷主外出，闭谷谢客的牌子，也没有太在意，只当主人不喜欢被人骚扰，他按规矩闯阵即可。哪想到这迷阵这般要命，他在里面硬生生耗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出路。
期间陆小凤也想过登萍度水，以轻功从水面飘过。可看到湖边挂着水有剧毒的牌子，就不得不多想一下了。他摘了一片树叶丢入湖中，那树叶即可沉了下去不说，还冒出一串小气泡提醒上面的人毒潭的厉害。
谁若想在毒潭施展登萍度水，那就是溶水里了。
想到花满楼还在等他回去，想到叶星士的叮嘱，陆小凤也心焦起来。整个人都憔悴非常，光华的下巴冒出了一圈小胡茬。
就在陆小凤考虑大叫一声，能不能引人过来时，谷中的管事终于现身，带他入谷。陆小凤以为自己的虔诚打动了谷主，令谷主愿意见他，没想到却被带到了药田。
“陆小凤，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药田这里除了站在田埂上的顾惜朝，只有两个杂役在收割药草，并没有预想中的人。
陆小凤略有些失望：“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小顾公子了。按理说见到小顾公子这般俊雅人物，我该高兴的，可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陆小凤现在只想见艳谷主，只要艳谷主肯出来相见，让我跪下都成。”
“你没有看到谷口的牌子吗？”
“谷主外出，辟谷谢客，艳谷主真的不在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