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慈父与去病
天放亮时, 经过一夜酣战的海市蜃楼才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这个收拾只是收尸和清点俘虏及己方伤亡，死者记录入档后，在附近山林中掩埋，伤者加以救治。
凡是被俘人员悉数关押, 以待押解回京审判。为防地方上有所勾连, 此次行动入西南前, 便定下了凡嫌疑人押回京中受审的规矩。入京后，俘虏按大宋律量刑或秋后处决, 或入大牢，或流放。
人员清点结束, 夏祈音才带人清点财物。海市蜃楼中的财物一律登记在册，以待后续处置。
夏祈音正点封财物, 负责掩埋尸体的岳镇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师父, 方才打扫内外发现哥舒天的尸体不见了！”
“应该是哥舒天带走了！”夏祈音道, “不用担心！”
海市蜃楼是哥舒天的老巢，女哥舒天要带走一具尸体并非难事。
哥舒天心碎而亡, 莫说尸体消失时, 人都凉了，即便是尚有一息, 女哥舒天要救他, 也得给他换一颗心才成。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适合的心，即便找到了天欲宫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大夫。
天欲宫有此等圣手, 黑衣巡使谷秀夫他们也不会费尽心思追着赖药儿给项晚真救命了。
岳镇恶闻言便放心了，恰王怜花悠然自得从外面走了进来：“无情, 让我给你捎了个人来。”
“无情那边如何？”
夏祈音入西南后搅风搅雨，谁又能够想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她只是一步诱敌的明棋。
正如夏祈音说过的那般，神仙会名头太盛, 以至于她每一个举动都会被人盯着，加以解析。若夏祈音要在西南布局，不免要被敌人料到一些先机。于是此番，夏祈音便做了吸引目标人物注意力的饵。
夏祈音在前面大摇大摆引得多方注意，又有与她同时入西南的王怜花和沈浪分担天欲宫和飞鱼塘的防备心。此役真正的主力无情和铁手却已走进敌人眼皮子地下和内应对接开始布局。
在西南除了狄飞惊这枚暗棋，夏祈音还通过令狐冲和任盈盈，将五毒教收为己用。
五毒教近年在西南式微，然其在西南地位特殊。西南是多民族生活之地，五毒教得苗民拥戴，在西南拥有极大的根基。往日就是飞鱼塘和天欲宫都因忌惮苗民，不敢对式微的五毒教逼迫太甚。
如今的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并没有太大野心，然为人颇为义气，与令狐冲和任盈盈甚是要好。蓝凤凰没有野心不表示她愿意坐视五毒教继续没落，不表示她会错过为族人谋取好处的机会。
飞鱼塘和天欲宫在西南肆虐，欺压的是所有百姓。若朝廷能够肃清西南，于五毒教和苗族有利无害。且原先五毒教与日月神教关系颇深，就是有意借着日月神教威势复兴。比日月神教更强的神仙会和朝廷愿意交好，蓝凤凰没道理不接。
“你让陆小凤送来的剑痴和剑迷，帮了很大忙。一切如计划，顺利的不可思议。”王怜花微笑道。
王怜花与夏祈音分开行动，擒住了天欲宫中落单的枭神娘匡雪君，易容成匡雪君进入天欲宫后故意放出了消息，让天欲宫自查。天欲宫忙于查找王怜花，哪知内应早就到位，竟也不曾留意到狄飞惊与无情的布局了。
陆小凤按着夏祈音所言，抓两个人，一抓抓了剑痴颜未改和剑迷商丹青两条大鱼。此二人途中就被人制住控制了起来。跟着王怜花回到天欲宫的剑痴和剑迷乃是令狐冲和林平之易容。
颜未改和商丹青在天欲宫身份特殊，他们投靠天欲宫十多年，已是长老之尊，偏又长期卧底飞鱼塘，天欲宫的人对他们不熟悉。“匡雪君”以两位长老中了沈星南奸计，卧底失败，回天欲宫，根本没人怀疑三人身份。
“颜未改”和“商丹青”以献计“请”来赖药儿救治小宫主将功折罪为由求见宫主，成功走到了项飞梦面前。项飞梦在答应亲自见两人时，一切便注定了。最终，王怜花负责牵制项飞梦左右，令狐冲和林平之配合生擒了项飞梦。
项飞梦被控制后，早就准备就绪的无情和狄飞惊立即发难。此番计划如此顺利，还要感谢哥舒天。若非哥舒天急着对付艾千略内斗，项飞梦又为了项晚真的病殚精竭虑，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成事。
“陆小凤的手气一向很好！”随便一抓就抓了剑痴和剑迷，可不是好手气嘛！
夏祈音道：“项飞梦如何？”
“知道回天无力后，项飞梦欲以自己所知的飞鱼塘秘密换项晚真一条命，并且愿意揭发沈星南与□□私下合作的勾当。待无情那边整合手上所有资料，就可以举旗讨伐沈星南了。”
项晚真是项飞梦独子，为了这位小宫主的病，天欲宫的人屡次对赖药儿出手。然因赖药儿多次被天欲宫的人恩将仇报，救了一个后悔一个，哪里肯治项晚真。
这项飞梦倒是聪明，项晚真年轻，又久病，自然没有许多欺压百姓的恶迹。他这是打算自己揽下一切，再用手上掌握的东西，给独子谋取一条出路啊。
“无情让你送来的人是项晚真？”
项飞梦的价值绝不止与飞鱼塘相关的东西。飞鱼塘的这些东西于项飞梦已无用，抛给他们做个前菜也就罢了，若要换取项晚真的太平，可不够。不过有项晚真在手，倒也不担心榨不出项飞梦的剩余价值。
王怜花道：“项飞梦答应在项晚真病愈后，交出余下的东西，但条件是你要收留项晚真于白玉京中。”
“项晚真的病很严重？”
“很严重，至少我没办法治。”王怜花道，“或许赖神医和吕凤子能救，可即便能救他的命，武功怕也废了。”
项晚真即便治好了病，也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没了天欲宫的庇护，项飞梦仇家满地，如何保爱子？且即便项飞梦咬紧牙关不交代，他藏起来的东西也落不到独子手上。如此，不如用这些东西给项晚真谋一条生路。
将项晚真交给夏祈音留在白玉京，是让神仙会相信项晚真病愈后也不可能作恶，而留在白玉京，天欲宫的仇人也奈何不得项晚真。除了没有自由，项晚真可以福寿安康地过余生。
“这位项宫主倒是一腔慈父之心，但凡他能够用这腔爱子之心，稍稍共情一下那些饱受天欲宫欺压的百姓之苦，何至于此！”
“你答应了？”
夏祈音点点头：“若项飞梦肯合作，接下来的事情会顺利许多，甚至可以少许多伤亡。正如你所言，项晚真并没有许多恶债在身，便是比照《宋刑统》，也不至于死罪，我又何必赶尽杀绝？”
虽说狄飞惊通过天欲宫收集的飞鱼塘资料加上五毒教提供的那些，足以让无情将西南摸了个底朝天。然世上最了解你的永远是敌人，天欲宫与飞鱼塘斗了几十年，对彼此十分熟悉，都藏了一些杀手锏，项飞梦手上必然掌握着沈星南更深的秘密。
有了项飞梦提供的这份资料，飞鱼塘中哪些人是如沈星南一般的伪君子，哪些是如叶梦色、唐晚飞一般表里如一，都可以摸得七七八八。他们再对飞鱼塘动手时可以更加精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非这场令群医束手无策的大病，没准项晚真早就犯下了诸多足以判死的罪行。如今倒是这场几乎要了他命的疾病，令他能够活下来去了。
只项晚真的病既然是群医束手无策，赖药儿也不一定就能治，夏祈音少不得与王怜花去看一下，确定一下情况，便让岳镇恶催左明珠早些过来代她清点封存诸物。
正好遇到唐果来报喜，说赖药儿已经用七大恨成功调制了治疗早衰症的药。
夏祈音便先去见了赖药儿，与赖药儿说了项晚真之事。
原先，赖药儿不肯救项晚真，是怕项晚真病愈后与哥舒天等人一般四处为恶。既然夏祈音保证项晚真日后没有机会作恶，他也就没这么排斥了。
赖药儿看过项晚真道：“可治，但非一两日可治。”
“既如此，先治你的病！”夏祈音欣喜道，赖药儿的早衰症能治好，委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赖药儿沉静的脸上也难得多了几分雀跃，点头道：“药已调好，只待服用了！”
“你服药，我和李布衣为你护法。”夏祈音道。
赖药儿本想拒绝，夏祈音却十分坚持。待服药后，夏祈音为他运功调养，赖药儿才明白她的用意，也明白了为何燃脂头陀在她手上会再度开花。
夏祈音的内力中似乎蕴含了生机，去死气种生机，大约就是陆小凤说过的向死而生。如今想来，当初由她为吕凤子疗毒，何止将机会提高到了五成。
一抹生机进入赖药儿的筋脉，犹如种子落入土壤。在七大恨的催化下，生机逐渐壮大缓缓改造着赖药儿衰老的身体，让他重新焕发了活力。李布衣和唐果在赖药儿身边守了三天三夜，期间赖药儿一直睡得很安稳。
赖药儿醒来后，除去白发难以复黑，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青春，唐果高兴的站在山巅吼了好几声。
至于，夏祈音——
说要为赖药儿护法，却为他种下生机后，便睡去了。一觉醒来，又自去忙其他事情。赖药儿醒来时，海市蜃楼的诸事都已处置妥当，神仙会和六扇门汇合，准备向飞鱼塘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