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不怕死而已
“我明白了！”
夏祈音要救的不是剑痴, 也不是剑迷，而是天欲宫陷落在飞鱼塘的人。李布衣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夏祈音要以此博个救命之恩，让剑痴和剑迷对她感恩戴德, 为其所用。
□□和白道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恩将仇报, 在这一点上双方甚至很有些“竞争”的意思在里头。对于黑白两道恩将仇报的竞争力，作为他们竞赛道具的赖药儿和吕凤子可谓是深有体会了。
天欲宫加飞鱼塘约等于西南武林，但这两个遮住了西南天空的江湖组织，行事烂到什么程度？若是让夏祈音中二期来评价西南武林, 她会认为赖药儿定下不救江湖人的规矩和诸葛半里以整个白道为仇没什么毛病。都是烂人, 不如一起毁灭吧！
夏祈音深谙人性, 可她既然不是要博剑痴剑迷的救命恩情，也绝非纵恶之人, 她的目的就非常玄妙了。总不会是为了抓人逼供吧？若要逼供, 也未必需要从沈星南手上虎口夺食，抓其他天欲宫的人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你是觉得我让陆小凤从沈星南和剑狂面前救走剑痴、剑迷有些冒险？”夏祈音忽然道，“你太小看陆小凤了！”
夏祈音只是要陆小凤从沈星南手上捞个人回来, 陆小凤若没有把握岂会鲁莽出手。陆小凤袭击沈星南引李布衣现身, 就是为了牵制沈星南。李布衣在沈星南有危险时出手相救是下意识反应，可若陆小凤有危险，他也会反过来救陆小凤。
当然这只是一重保险，夏祈音并不觉得剑狂和沈星南有本事拦住陆小凤。在夏祈音看来, 十个沈星南也不如陆小凤。沈星南之所以能够在西南呼风唤雨, 并非有多聪明, 而是够阴险，心够黑。
躲在暗处害人，总比站在光中守护正义容易。正义要在与邪恶的较量中胜出，势均力敌是不够的, 必须比邪恶强大，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做好事要比作恶难太多了！
陆小凤时常能够打败武功比他高的恶徒，不仅仅是侥幸，更是因为他够聪明。且论武功，夏祈音并不觉得沈星南和剑狂比陆小凤高。
不过，陆小凤能够捞到剑痴和剑迷这样的大鱼是夏祈音没有预料到的。
飞鱼塘的老头子，天欲宫的护法，这两个人的价值不是高未末、闻九公之流可比。左手揍东瀛人，右手捞大鱼，夏祈音现在的心情很好，就是眼下这血糊糊的场面也没有让她败兴。
见夏祈音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纤月苍龙轩强忍着剧痛，试图溜走。虽说失去了双臂，让他的平衡感大减，可到底是习武之人，起身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动作。
李布衣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对他摇了摇头，纤月苍龙轩这个行为显然不太明智。
纤月苍龙轩见李布衣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心下暗恨，好在李布衣并没有出声点破，便有心一搏，咬牙挪动了身体。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李布衣和纤月苍龙轩的眉眼官司，夏祈音道：“对了，你方才为何叹气？”
李布衣回身，略有些无奈道：“我明白你的立场，只是想，有时候你——”
“手段可以温和一点，下手不要太过狠辣？”见李布衣不知如何措辞，夏祈音主动为他补齐了，“没办法，揍东瀛人是我们刻进骨髓的愿想。没机会也就罢了，他自己凑上来讨打，我若不打得狠一点，如何对得起人家千里送人头？”
“或许我说了愚蠢的话。”李布衣叹息道。
夏祈音是个极度有主见的人，想要让她改变主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布衣并不是一个喜欢对旁人行事指手画脚的人，可除了赖药儿，夏祈音是他相处的最自在的朋友，便不免会对对方多一些要求。
夏祈音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纤月苍龙轩的师父春日水心是东瀛为数不多的大宗师之一，在东瀛武林地位斐然。你是担心我下手重了，惹来东瀛武林的报复——”
“你的用意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没有我那么了解东瀛人的劣根性。东瀛人骨子里带着自卑，所以病态的慕强，看不起弱者。我将他们打的跟狗一样，他们会如对神明一样虔诚地向我跪拜。我要是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他们则会得寸进尺。”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李布衣皱眉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东瀛人，不能有片刻放松警惕。”夏祈音道，“因为没有人不会生病，没有朝代可以千秋万代。我有自信在小师兄这一朝，大宋会越来越强大，可未来呢？谁能够确保大宋会一直强盛？”
“改朝换代，在中原大地上，不管是谁坐这天下，最终都会为中华文明所纳入，唯独东瀛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它会在你强大时对你摇尾乞怜，在你病弱时疯狂噬主的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上天令我掌握了先机，我就决不会再给他们肆虐中原的机会。”
“或许你是对的！”
“你也没有错！”夏祈音高兴道，“若是在处理其他事情上，我行事偏激，会非常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予以劝诫。但我对东瀛人的手段，不需要任何劝诫和阻碍。只要在我要杀人，给我递刀子就够了。”
夏祈音说完，忽然头也不回的向后退去，瞬息已退到了纤月苍龙轩面前。她不曾侧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左手向纤月苍龙轩点去。
夏祈音的剑法走“诡”字诀，身法飘忽。她出刀时，纤月苍龙轩尚且能够捕捉到她出手的轨迹，可她这会儿改用指法，纤月苍龙轩甚至看不到她如何出手。
纤月苍龙轩察觉到她的靠近，想要避开，可他刚失去了双臂，意识尚未适应这副残缺的躯体，纤月苍龙轩不及反应已经被点中气海。
夏祈音这一指不可谓不重，气海亦称丹田穴，为元气聚集之处，这一指下便是废了纤月苍龙轩的内力。
纤月苍龙轩身下一软，跪倒在地，仇恨地看着夏祈音道：“你、好毒！”
夏祈音淡然道：“我不过是将你施于旁人身上的用在了你身上，你这话不如送给自己。”
纤月苍龙轩的武功远在叶梦色之上，叶梦色可以背着重伤的叶楚甚奔逃数里，并非她的轻功多出色。
不过是纤月苍龙轩在重伤叶楚甚后，想要欣赏这两个年轻人如困兽般逃命的狼狈。如同猫戏老鼠一样，想要看看叶梦色会不会抛下同伴，而叶楚甚若被同伴抛下后会不会怨恨。
“人在江湖，有你对别人穷追不舍的时候，自然也会有你被人别人步步紧逼之时。你方才自己尚且追着重伤的叶楚甚要赶尽杀绝，却指责做了一样事的我，难道真以为自己比别人高贵不成？”
因为失血，纤月苍龙轩脸色发白：“那你呢？我追杀叶楚甚，你追杀我，他日未必没有人追杀你！”
“绝境，无力反抗的境地，我经历过不止一次。可那又如何？在我一脚踏进这个江湖时，便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若有人真能够陷我于死地，是他的本事，于我今日不会放过你并没有关系。”
“我不怕死！”纤月苍龙轩挺着脖子道。
“我知道，你信奉的是武士道，以战死为荣，可那又如何？这江湖上怕死的人其实不多，若是怕死就不该踏足江湖。”
武士道的精髓是“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注1】”。求生是人的本能，武士道却能够让人舍弃人类的本能，这种精神洗脑确有起厉害之处，可惜它只得到了强大的一半精髓。
武士道是洗脑武士为上位者服务，将效忠上位者训练成一种如同本能的认知。可洗脑终究是洗脑，又如何比得了主动求道的力量。
真正的强大不仅是不怕死，还有追寻光明的信仰。我于黑暗中求光明，所求光明不一定要照耀在我身上，可这光明终究要普照我爱的人和这片大地【注2】。
“在这个江湖上，死是最容易的事情。如你这样的人就如同草芥一般，死了也没有什么价值！我留着你的性命，可不是为了什么羞辱。”
夏祈音道：“许是石田斋彦全须全尾的回了东瀛，让你们对中原有了什么误解，才不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既如此，就用你给东瀛人修正一下他们对中原的认知吧！中华乃是礼仪之邦，善客登门，当以礼相待，但若有那想要对我们的家事指手画脚的恶客，你就是他们的榜样。”
纤月苍龙轩心下发寒，他是连死都不怕的武士，可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却让他的心生了畏惧。人皆有所惧，即便是不怕死的人，也不意外。
既要留着纤月苍龙轩的性命，送他回东瀛，少不得还要给他治伤，免得他因失血过多而死。纤月苍龙轩亦不得不接受现实，落到夏祈音手上，莫说逃走，便是死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那边叶楚甚到底是缓了过来，只少不得还要修养一阵子。叶梦色见到纤月苍龙轩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看到纤月苍龙轩凄惨之状，又觉得杀他都是帮他，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着叶楚甚的伤，叶梦色倒是老实的很，并没有逃跑之意。见她配合，为了方便她照顾叶楚甚，夏祈音只让左明珠收了她的剑，并没有点其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