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接下来每天几乎都下雪，南屏山白茫茫一片，寒风狂吹，楚晚宁根本不愿意外出，他白天窝在屋子里做机甲人时，墨燃就顶着风雪带小妖们去山林里打野味，把冻得瑟瑟发抖的山鸡野狸捉了一堆。其实墨燃后来也尝试做了几次做机甲人，可惜天赋不在此，做好的机甲人最后还是做了柴火，他就不再做了。楚晚宁做机甲做累时，会窝在书房看墨燃从前世带来的书籍，这时墨燃就喜欢枕在他腿上也拿本书来看，刚开始楚晚宁不愿意被他枕自己腿上，他就委屈得像什么似的，说只是想离师尊近一些，他又没什么别的意思，也不会对师尊做什么，难道师尊是怕他或希望他做些什么吗？楚晚宁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多想，只能僵硬着答应给他枕了，把这只大狗高兴得差点就长出一条尾巴来摇。
日子安然而平静的过着，转眼就要到除夕了。
除夕前几天，因为山下小镇太小，墨燃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买的，就御剑去了扬州买年货，边逛边买，到半夜了才回来。
夜已深，他在院子里降落，见屋中还亮着烛火，想着楚晚宁可能还没睡，他推门进去，看见楚晚宁抱着狗崽在躺椅上，眼睛看着门的方向，看到墨燃进来，眼睛一亮。
狗崽已长大了一圈，从楚晚宁怀中跳下，向墨燃摇着尾巴奔过去，却被墨燃身上的风雪气息冻得一哆嗦。墨燃捉起它，笑道“师尊还没睡，在等我？”
楚晚宁道“看你这么晚没回，以为你迷路了。”
墨燃失笑“我怎么可能迷路，师尊你关心我也要口硬不认吗？”他把小狗放在楚晚宁腿上，转身脱了披风，灵力震了震，将身上那股寒汽驱散了。
楚晚宁道“我去睡了，你也别太晚。”他把小狗送进狗窝，然后就往二层的楼梯走去。
墨燃忽然伸手，从后搂住了他，楚晚宁只觉腰间一紧，他已经被墨燃抱在了怀内，楚晚宁没有用灵力震开他，只问“干什么你？”
墨燃头埋在他颈窝，吸了一口海棠气息，道“你担心我，我很开心，就想抱抱你，你没震开我，我更开心。”
楚晚宁干巴巴的道“谁担心你，抱也抱了，你松手。”
墨燃就听话的松了手，楚晚宁赶紧的走了，走的时候居然有点同手同脚，墨燃就又笑了，他盯着他的背影，心道“晚宁，你是我的，你终究要属于我、、、、、、”
除夕当天，张灯结彩，墨燃与楚晚宁给新木屋上下两层与旧木屋都贴了红纸，墨燃又在新木屋屋檐边上用火系灵力点了一圈细细的烛火，想着夜晚时整个院子透着红光，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除夕夜当天下午。
楚晚宁很郁闷的看着小花妖在烧火，墨燃在炒菜，又看着小树妖在杀鸡宰鸭，人参精也来了，在帮助洗菜，小小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却丝毫不觉，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到包饺子的时候，墨燃怕楚晚宁重演做抄手时揉面的历史，早早就抢过揉面的活，让楚晚宁只负责包，其他的交给他。
楚晚宁认真的捏着每一个饺子，个个皮薄馅厚，卖相非常不错。
水开，放饺子，楚晚宁不敢多煮，怕那个想不开的又一次性吃完撑个半死。
年夜饭很丰盛，菜一样样摆上桌，不多会就摆了满满一桌，墨燃又开了一坛梨花白，笑道“师祖不回来跟我们过年，真是可惜了。”
楚晚宁道“前几天收到他的传音，说回了无悲寺，不回来与我们过年了，让我们好好过。”
墨燃笑“也好，师尊，来，喝一杯，你最爱的梨花白。”
楚晚宁就与他碰杯“新春快乐。”
墨燃笑“师尊，新春快乐。”
小妖们坐在他们旁边，也向他们举杯说“新春快乐。”墨燃做好房子后，用剩余的木料给它们做了一张很矮的桌子和数十把椅子，他们坐上去刚好够着桌面。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墨燃就把爆竹绕着木屋前围了一圈，然后手指窜起一簇火苗，点着了爆竹，鞭炮声响起、、、、、、
小妖们欢欣转圈圈，小狗崽也追着小妖们跑，楚晚宁披着狐皮大氅看它们欢闹，微微笑着。墨燃放完鞭炮，来到楚晚宁身边，目光灼热的望着他。
楚晚宁道“怎么了？”
墨燃道“师尊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想起以前他是楚妃时有时会笑，那笑容太过耀眼，他当时想独占他的笑容，还命令过他不准在外人面前笑。
楚晚宁不应他，继续看小妖们转圈圈的玩。
墨燃道“我忘记买屠苏酒了，我们下山去买点，今晚一同守岁吧。”
楚晚宁道“好。”
他们去了山下的小镇，小镇热闹非常，虽然不大，但整条街都是行人，大多是一家几口吃过年饭后出来烧烟花与玩耍的。
墨燃回头对楚晚宁笑“师尊，人太多，我牵着你走吧，以免被人群冲散了。”
楚晚宁白了他一眼“走个路还能被冲散，我又不是小孩子。”
墨燃道“那你牵着我，我是小孩子。”
楚晚宁道“你要不要脸。”一甩衣袖，走在他前面，墨燃就笑着跟上去，他想起那年除夕夜，楚晚宁、师昧与他也是吃过年饭后到无常镇逛夜市，当时楚晚宁的装扮与今天如此相似，只不过那时他披着的是红色狐裘，今天披的是白色狐裘。他还记得当年楚晚宁把熊皮手套用来给他换了一包脆脆面，想起这茬，不由失笑。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原来他失去这个人已经这么多年了。
楚晚宁看他走得慢，道“不是说要买屠苏酒，再不快点，店家就要打烊了。”
墨燃快走几步，伸手扣住他手指“晚宁，我走得慢，你牵牵我。”
楚晚宁想甩开他，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双眼可怜又虔诚的望着他“师尊，当是送徒儿的新年礼物，好不好？”
楚晚宁不自在的道“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
“就，牵一下手也不行吗，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们。”墨燃仍是握紧他的手，不愿放“你就当我有行动障碍，需要你牵着手走。”
楚晚宁道“胡言乱语。”终是没有甩开他，任他扣着他的手指向卖酒的街走去。
买了酒，在街上走了一圈，感受了下新年的气氛后，就回了南屏山。
夜已深，木屋大门开着，墨燃与楚晚宁各自拿了瓶屠苏酒，坐在一起望着门外星空。今晚没有下雪，屋内设了结界，风卷进来也不觉寒冷。
墨燃忽然道“六年了。”
楚晚宁看他，他笑了一下“你离开我们那个尘世已经六年了，想到之前那五年，一到过年我就发疯，吵着闹着要找你，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有一年还是薛蒙把我打晕了，他们才过了个安静的年。”
楚晚宁喝一口酒，觉得味道不好，放在一旁，换了瓶梨花白。
墨燃看着他“师尊想不出我那五年怎么过的吧？”他低笑了一声“你沉睡着，我清醒着，每天都感觉度日如年，一想到你受了伤，不知能不能保全性命，我就又急又无助，对你更是又爱又恨。不归的禁名咒解开了，我就只剩害怕，我怕你真的死了，我当时想，去闯地府吧，你可能还没走远，我还能抢回你，后来是刘公，刘公你也不记得了吧，是一直伺候你的老人，很忠心，现在还在红莲水榭等你回来，他说你不会那么轻易走的，到另一尘世也会有贵人助你，所以我听了他的话，只想着拼命炼好法术、、、、、、”
楚晚宁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又喝了一口酒。
墨燃也喝了一口酒，笑道“现在我找到你了，以后也不会离开你。”他看着他“师尊，你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楚晚宁忽然问“我，那时候是为什么要离开？”
墨燃道“我不知道。你虽然提过想离开死生之巅，但我不答应，你也就不再提了，但你怎么想的我却不知道，你心中有主意的很，也，心狠得很。”
楚晚宁喝一口酒，问“我那时候跟你在一起，是什么身份？你是帝王，那我呢？”
墨燃道“你是凤冠霞帔、大红吉服与我拜堂成亲的人，在场有数万人都是见证。”他不敢说他是他的楚妃，也不敢说同一天拜堂的还有另一个女人，她才是皇后。但他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凤冠霞帔、大红吉服与他拜的堂，行的是皇后的礼。因为自古以来，妃子等同妾，行礼是不能穿正红的，而他的行头却比皇后还要隆重，他是他亲自牵着手走进礼堂的，虽然有怕他捣乱的成分，所以要时刻盯着他，却也不否认内心的满足。而宋秋桐是喜娘领进去的，当天她妆扮如何他都没瞧清，却记得楚晚宁的吉服上镶了几颗玉华石，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做这傻事。
楚晚宁呆呆出神，也想不通，自己当初既然肯与墨燃拜堂，肯定是喜欢他的，怎么又肯舍下墨燃离开？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几个月的相处，他觉得墨燃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好，脾气好，性格开朗，做菜好吃，也听话，虽然有时会胡说八道，但说的也是他不肯认的事实。
他问“我是一个男人，你为什么会娶我？”
墨燃一默，他不知要如何说，说他是以薛蒙与踏雪宫全门性命要挟，逼他与他成亲？说娶他是为了折辱他，故意令这个高高在上的北斗仙尊沦为徒弟的床上玩物？为了报复他对师昧的见死不救？为了他痛苦的生存着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他沉默，楚晚宁清冷的声音响起“其实你并没有很爱我，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他看着墨燃“我师尊绝不会无缘无故抽走我的记忆，肯定是你令我痛苦了，令我难过了。”
墨燃抬头看他，被他冷静的目光看得又低下了头，呐呐道“不是这样的、、、、、、”
楚晚宁道“天快亮了，岁也守了，酒就别喝了吧。”言罢，起身，上了二层。
墨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想冲上去拉住他，想狠狠的亲他，却都不能，失忆的楚晚宁性情虽然温和，却难以靠近。
新年过后连续下了几天大雪，楚晚宁更加不愿出门，每天都在书房里看书，他神情安详平静，墨燃趴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小狗崽在他脚边趴着，神情跟墨燃如出一辙。
新年已过，墨燃带着群小妖们在院子里扫地、铲雪，顺便堆雪人。
墨燃堆的雪人当然是最好看的，胖胖的一个，给他戴了顶帽子，弄了根胡萝卜当鼻子，小妖们堆的就难看了，软趴趴的，还没成型就倾泻了下来，还差点把小妖们埋在里面，小妖们目瞪口呆，拿着把扫帚不知所措。
墨燃也没有取笑它们，毕竟是修炼成人后第一次堆雪人，他很有耐心的教它们如何把雪压实，如何向上加雪，十几个小妖围着他，连小狗崽也甩着尾巴在转圈。
楚晚宁畏冷，吃过早饭就窝在机甲房捣鼓他新想出来的机甲人，他觉得这种天气洗衣服实在太冷了，虽然是墨燃洗，但做师尊的也要心疼弟子，所以他想做个能洗衣裳的机甲人出来。
他现在总算知道他以前的洗衣方法有多可笑了，他第一次观察到墨燃洗衣时，很是惊奇，居然放皂角粉浸泡后，还不能直接捞起来晾干，而是要先搓洗衣领，再搓洗袖子，最后把衣襟连同衣摆全部都要搓洗一次，要一件一件洗，洗好后还得用干净的水再重复洗两次才能晾起。他看到这里，脸都红了，简直想象不出当初墨燃看他洗衣时的脸色是怎样的，难怪他叫他不要洗，说他洗的不干净。他也悄悄去看过墨燃晾起的衣裳，果然是一点污迹也没，还有淡淡的皂角香。
他正用心调试着机甲人，把最后一颗零件装上，就听见外面小妖们的欢呼声。
他笑了笑，透过窗口看出去，看到墨燃和小妖们堆了满院子的雪人，大小不一，胖瘦不一，有美得惊人的，也有丑不拉几的。
看墨燃他衣着单薄，想了想，拿了他的黑色大氅走出去。
墨燃看见他，马上就笑了，两颊各一池梨涡“师尊，你要来玩玩吗？”
楚晚宁问“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墨燃道“玩起来不觉得冷。”看他抱着自己的大氅，忙向他走去，楚晚宁把大氅给他披上，帮他把带子绑好“多大的人了，跟群小妖精瞎闹，衣裳也不穿厚点”
墨燃道“想师尊多心疼心疼弟子。”
楚晚宁道“谁心疼你。”
墨燃道“当然是师尊啊。”
楚晚宁就不再接话，问“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没洗吧，我做了个新机甲人，让它洗洗看，看还有哪里要调的。”
墨燃就去拿脏衣裳，楚晚宁也把机甲人搬到院子里，小妖们看到这个庞然大物也马上围了过来。
墨燃把衣服泡好，跟楚晚宁站在一起，看机甲人吭哧吭哧像人类一般用两手搓洗起衣服来，墨燃觉得有趣，蹲下来瞧，楚晚宁也走过来一起瞧。
搓洗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楚晚宁正觉满意，却见机甲人把衣服捞起要拧干时，嘶啦一声，衣裳被他拧得裂开了，被它拧成了一条麻花。
楚晚宁“、、、、、、”
墨燃扑哧一下笑了，走过去把麻花扯了下来，对楚晚宁笑道“师尊，这个机甲人力气可大得很，我觉得它可以把我的头都拧下来。”
楚晚宁不理他的取笑，把机甲人又搬回了房中，把它的手肘关节重新调试。
后来又让机甲人洗了两次，一次力度还是有点大，虽没有拧成麻花，却仍是把衣服拧坏了，后一次力度小了许多，刚刚好把衣裳拧干。
楚晚宁觉得满意，正在给机甲人上桐油，墨燃却不是很高兴，盯着他的动作道“现在连我洗衣裳的活都被它抢了，那我以后不又少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师尊你该不会又做一个做饭机甲人出来，把我做饭的活也抢了吧？”
楚晚宁道“这个它抢不了。”
墨燃这才高兴了点，过去替他捧着桐油碗，让他方便蘸着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