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虎哥带着两呆头鹅骑在前方马上,后头拖着个白小七。几人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大摇大摆行官道,专挑无人小道走。
山路崎岖,车马简陋,白小七使不上手脚扒住身下木板,担心这晃晃悠悠马车把她给颠地上去。她在板子上起起伏伏,肩头还是疼,撞的她有苦说不出。
骑马的三人路上一句话不多说,就这么沉默着一路出了城。白小七此时还被堵着嘴,她分辨不出方向,不知这是要去向何处。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子,她身上银钱不多,最好能在他们带她走远前想办法脱身,否则怕是难以回到开封。
于是白小七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呜呜”出声,像是有话要说。
她这一路安定的很,突然动起来惊的两呆头鹅同时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用询问的眼神同时看向虎哥。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虎哥才是三人中领头的。
白小七见他们有反应而非全然不搭理自己,是个好迹象,挣扎地更猛烈了些。
“虎哥,你看这?”矮个子呆头鹅犹豫。
“把她嘴里的东西拿了。”虎哥吩咐道。
高个子的呆头鹅应是,勒马回头利落地摘了她嘴里的那团破布。嘴里的东西忽然消失,她一时间没适应过来,缓了口气才道:“虎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她这一声虎大哥和咱们属实出乎意料,他们正绑着她要将她卖了,让她开口已经做好了听她鬼哭狼嚎的准备,谁知她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跟自己人似的,该不会是情绪太过激动脑子坏了吧,虎哥揣摩着,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回答。
见他不说话,白小七又叫了声:“虎大哥?”
虎哥答:“带你上金陵过好日子去,你安生点。”
竟是要去金陵,兜兜转转又从开封回到金陵,只是没想到来的时候算是被绑来的,回去却是真真被绑着回去了,这山下日子难过,不比山上自由。
“就这么绑着我去过好日子?虎大哥,你别与我开玩笑了,是卖去给人当烧火丫鬟还是丢进歌舞教坊里自生自灭?大哥你与我直说吧,我受的住。”白小七一脸坚毅。他们东家给了占启生一大笔钱财买下她,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哪有丫鬟舞伎如此值钱的。
虎哥听了她的话不屑地低声嘟囔:“哼,受得住?”这话没想讲给她听,只是他不知白小七学过功夫,耳力比常人更好些,让她听了个大概。
白小七预感不对,这金陵去不得。
她低头蹭了蹭衣襟,泫然欲泣:“虎大哥,你就同我说吧,你看我这幅模样就算知道了能怎么着,还不得乖乖跟你们走。”
矮个子瞧了眼她,于心不忍:“虎哥,告诉她又如何,让她好有个准备不是。”
高个子瞪他一眼,让他不要多话,矮个子怵了怵闭上了嘴。这矮个子呆头鹅是里头好说话的,不过地位不高,白小七记在心里。
虎哥不耐烦道:“到了你就知道了,问什么。”
看他不说,白小七没白费力气再问,能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她推敲着。
没一会,只见高个子拉过矮个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她在后头只能看见他们侧头说话的小半张脸,矮个子听完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发觉失态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们说完话还回头瞄了白小七一眼,她假装没瞧见,低头装出失魂落魄的神态。
看样子谈论的事应是与她有关,能把矮个子吓成这样?白小七心中隐隐冒出个最糟的想法,莫非这些人买的是她的命?她
她吊着一口气道:“虎大哥,你能给我松松绑么,那姓占的绑了我两天了,不给吃不给喝,这么下去我怕是撑不到金陵了。”
“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这幅样子能耍什么花招,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至少给我口水喝。”她确实两日没喝水了,虽已入秋,但这日光照在脸上还是热得很。白小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说不觉得,一提起便真觉得口干舌燥。
虎哥没管她,倒是矮个子见状给她拿过水来,让她仰起头往她口中倒,久旱逢甘霖,几口水下肚她神思都清晰不少。
日头扎眼,白小七偏着头闭眼歇息。这虎哥铁石心肠,不吃她这一套,装柔弱这招派完全不上用场,这会儿也没法跟他来硬的,眼下这矮个子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正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时,后头有人策马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像是踩在她心坎上。这么偏的道上也有人路过?能搭把手救她么。
虎哥三人听着声响却不慌不忙,也不想将她找个地藏起来。直至后头人追上,白小七的希望又落了空。
那人与两呆头鹅装束一样,皆是短打劲装,他在虎哥身边慢下来,直起手掌上下划了划说道:“虎哥,都清理了。”
虎哥点头:“你先回去再盯着点,别生出其他事端。”
那人应是,又打马回头远去。
白小七听不出他们对话是何意,她只知道对自己没有帮助的都是无用消息,不必在意。
歇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她又唤道:“虎大哥,虎大哥。”
“又怎么了?”虎哥烦躁的很,“那姓占的小子说的不错,就该赌上你的嘴。”
“别别别虎大哥,使不得。”她忸怩了会才小声说:“那什么,你也知道那姓占的关了我两日……我两日不曾解手,现在真憋不住了,一不小心在这儿……你我都不好受呐。”
虎哥脸色变了变:“你就不能再忍忍?”
“这种东西怎么忍!您还能让我憋到金陵么。虎大哥我不敢与你说笑,您就松开我那么一小会,您也好原地歇歇。我就去边上解决,我尽快。”白小七厚着脸皮说。
没等虎哥回答,矮个子抢先说:“虎哥,就松了她去吧,我可不想一路闻着味道走,我替你盯着她,跑不了的。”
虎哥转过头来厌恶地看她,白小七马上摆出个憋的很辛苦的表情,虎哥看不下去,勉为其难地对矮个子点点头。
白小七大喜,只敢在心里偷笑。矮个子快速解开捆住她手脚的绳子,那一刻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甩了甩麻了两日的手,简直像是强行和她身子拼接在一起,使不上劲。
见她一直不动,虎哥催促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白小七低声下气:“去了去了,马上就去,我这腿脚绑久了没什么知觉,下了地怕站不稳,虎大哥大人大量,让我缓一缓。”
她不敢坐久,只一晌就往边上草丛一瘸一拐地走去。
“别走太远!”虎哥高喊。
白小七感觉脚底有针密密麻麻扎着她,放慢了脚步应:“好嘞知道了。”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白小七并未想好,她本就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如今重获自由虽说能跑了但腿脚还酸麻着。虎哥那身板一看就知是个不会武的,只是不知这两呆头鹅功夫如何,直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难度不小。
白小七寻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带,矮个子就跟在她身侧,她得先支开他。虎哥不在一旁她发挥的空间就大了不少:“呆……大哥,我解手呢你站我边上看着不合适吧。”
“无意冒犯,我提议松了你自然是要盯紧你的。你……你拉你的,我不看。”说罢他转过身去。
白小七红着脸咬牙说:“你在边上站着我实在是做不到,你想想你解手时我站你边上看着你是何感觉?”
矮个子被她一说也红了脸,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往前走了几步:“这样行了吗?”
“你看我走路都不利索,别担心,再多走几步。”白小七哄道。拖了点时间,她的腿脚麻利了些。
矮个子又迈了几步:“这下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你别回头偷看啊!”
“你快些,我不看!”
“我好了喊你,千万别回头啊!”她又重复一遍。
接着该怎么办?白小七当机立断,跑!虽说此为下策,可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来,不快些做决定又得被抓回去,不如赌一把。
矮个子在她前面离她大约三丈远,后面不远处就是虎哥和高个子。她一站起身就该被发现了,可以蹲着先走几步,至少得离他们远些再跑。
她蹑手蹑脚地挪动着,速度极慢,离得有些远了她往原地扔出个小石子儿,发出声响表示人还在。
她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不敢用力呼吸,死死盯着矮个子,准备待他等不住了出声询问她时迅速抽身逃跑。
挪动了得有八丈远了,离得越远她越紧张,希望这两呆头鹅好对付些,一会儿追的别太快,轻功别太好。
矮个子问:“你好了没?出个声?”
那头没有回应。
是时候了!白小七毅然决然就往山林中去,他们本就绕着山边小道行路,周边都是鲜有人迹的深山老林,错综复杂,有地藏身,真逃起来对方不好捉她。
“追啊!谁给她的胆子还敢跑。真以为自己跑得脱?”虎哥大声喊。
高个子在虎哥身边本就一直戒备着她,矮个子慢了半拍才发现不对,二人一前一后追来。
“没看出来竟是个会武的,那姓占的小子耍我们呢。”高个子边追边说。
矮个子回话:“装的跟真的似的,大意了。”
“你怜悯她,这回人丢了谁怜悯你?捉不回来回头你代她去死?”
矮个子这才急道:“分头追!跑不了的。”
这伙人还真是买她的命!得亏她没原地躺着等死,逃了还有一线生机。后头两人分开包抄她,现在追人怎么都兴这一套,此情此景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刚到金陵时,身后追着她的是那地鼠兄弟,如今在开封,同样是在山林中,追人的招数都如出一辙,后头的人变成了两只呆头鹅,只是这两呆头鹅的功夫不亚于地鼠兄弟,在山林中也行动自如。
上回有不知哪来的燕昭救她一命,这回却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身法巧妙在林木间绕行,后头人只能大致知道她的逃窜方向,摸不清她的具体方位。
白小七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浑身乏力,没跑出几步就气喘吁吁,步子愈发沉重起来。她觉得自己就这点不好,每每都是被追地体力耗尽,毫无反手之力,有机会回小重山一定每日起早绕山跑上一圈。
矮个子紧追不舍,离她更近,出言劝道:“你别跑了,你还能动是我们不想伤你性命,别逼我们动手。”
“不想伤我性命还绑我?你们是要买我的命我没猜错吧,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大哥我看你和他两不一样,是个好人,你就放过我吧。”白小七断断续续才说完这段话。
矮个子冷声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同情你才想让你好受点,你竟利用我。”
“我不过想活命!谈何利用。”白小七跑不动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方像是死路。
绝望之时她跑近细看才发现藤蔓掩着的后头似乎还有路,她想也没想一头扎进去。
原来是个山洞,她边跑边观察,是人掘出来的应会有出路。
两呆头鹅也追了上来,虽说此处有路可走却无处掩身,洞里并非全然漆黑,她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他们若起杀心她就该一命呜呼了。
“你再不停下我就动手了,在这儿你逃不掉的。”矮个子高声道,声音在山洞中回响。
高个子气道:“还同她废话什么!”
白小七警觉起来,一颗石子随之击中她的右腿膝弯,无声无响,她来不及躲闪,右腿霎那间没了劲,迈不出下一步,直接扑倒在地上。
这一跤摔的不轻,她刻意收了势还是栽倒下去,旧伤还未好全又添新伤,虽然还活着也和丢了半条命无异。
白小七借着手劲爬起,仅凭还能活动的一只腿跳到边上靠着墙,也不管突出的石壁硌地她腰背疼,闭上眼调整气息。她知道两呆头鹅已然站在她面前,只是不想睁眼瞧他们,她握紧拳头,还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