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离
听到人们说的差不多了，沈兰蕊才幽幽说道：“也不是这样的。”
只听沈兰蕊清亮的声音将往事娓娓道来：“当年我爹南下进货，途径渭河时，救下一个落水的人，这人也不知在渭河里泡了多久。虽然还有气，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饭也吃不下，药也吃不下。”
“我爹见他病的重，索性把船停在个大码头上，下船找了家客栈住下，找了郎中日日看诊抓药，每日好汤好饭，精心照料了二十多天，才堪堪将人的性命保住。”
“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这人虽然已经醒了，却是全然忘了从前的事，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爹也问了郎中，郎中却说是过度的惊吓刺激都有可能导致失忆，可能明天就想起来了，也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所以我爹给他起名阿明，是希望他尽快想起自己的身世。在他来到沈家后，我爹见他为人勤谨好学，又忠厚稳重，又一直找不到他的家人，所以才萌生了让他给我家入赘的想法。若是我爹知道他的身世，是万万不会做此决定。”
“而且我母亲父亲临终时都曾郑重的嘱托我，决不许我与人为妾。所以为遵父母临终遗言，也绝不会去做妾。于是这才同丈夫商量，只有分开才是对双方都好的。”
程安口里泛出苦味，心里不由的反驳道：‘什么鬼遗命，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兰蕊的娘去世时她才七岁，怎么会有这样的遗言？沈老爷更不用说，去世时他一直在场，怎么一个字没听到？
兰蕊眼睛渐渐泛出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一开始国公府自然是百般不忍，但是我双亲遗命难为。我意已决！”
这时兰蕊似有所指的看了人群一眼，继续说道：“国公府还说，要将上京城里的田庄铺面狠狠给我们几处，为的是还报我爹的救命之恩，再者也是为了补偿我们娘儿们。”
国公府这三位爷听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今日可真是大大的不妙！难道讹不成沈家的产业，自家还要贴些进去吗？还上京城的田庄铺面？自家要是有那些产业，还用得着死乞白赖的讹沈家的吗？
这时沈兰蕊幽幽收回视线，又说道：“可是，我深知我爹救他，并非图报。我又怎么能违背爹爹的意思，做那挟恩图报的人呢？”
听得这话，这三位爷的心又猛的跌回腔子里！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人群外沈兰蕊的声音：“您说是不是？程世子，程二老爷，程四老爷？小女子给三位上亲见礼了。”说着屈膝行了一礼。
正在人群后面苟身偷听的国公府三位，突然听见自己被点名，始料不及，见人们纷纷转头，看向他们三人，顿时一阵尴尬。
于是三人都讪笑着从人群中出来，对着沈兰蕊不知是该先笑，还是该先怒。
这沈兰蕊好手段呀，在人后强势不肯吃一点亏。在人前却是装的贤惠知礼。
如此倒显得他们国公府仗势压人。还把他们国公府捧在高处，让他们骑虎难下。
如今这么多人面前，总不能说，‘你沈兰蕊说的不对，老子非但没打算给你田庄铺子做补偿，还准备谋你的家产。’
于是就看到程家这爷仨的脸，青红交加。只能顺着她的话，哼哼哈哈的表示认同。
哪知沈兰蕊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只听得她继续说道：“三位上亲，小女知道三位来到晋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一直住在客栈，小女深感招待不周。望三位上亲见谅。”
人群里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哼！看他们穿着齐楚，相貌堂堂的，没想到竟这样不知礼数！来了晋阳竟是没到沈府致谢，怎么也该祭拜一下沈东家吧？要知道沈东家可是他们的恩人啊！他们竟然这么轻视沈家。真是白眼狼啊！”
“哼！国公府有什么了不起，向恩人致谢也这么难吗？真是贵人呀。可如今贵脚踏贱地，还真是怕脏了贵人的鞋呢。”
程家父子三人，越听脸色越黑。险些就站不住了。
而兰蕊却是看了一眼人群中说话的人，心想道‘这是谁这么会说，说的真是太合心意了，会说快多说点吧。’
这时沈兰蕊看向程安，继续说道：“今日趁三位上亲在场，又有这么多相亲高邻作证，咱们今日就把和离书在这里签下吧。我也好遵父母遗命，你也好回去侍奉高堂。”
此刻的程安，不管他心里再怎么腹诽，在如此群情激荡的众人面前，也没话说了。
只是这一刻，他深深的知道，他和兰蕊真的完了。他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让兰蕊的态度一下子像换了一个人。
可是眼前的情况由不得他想那么多。如今只能被架着去签那封和离书。
沈兰蕊的名字已经赫然纸上，她的字素来就是这样的，看着字体娟秀，可是笔画中却带着铿锵风骨。
看着她的字，程安怅然若失。他早就该想到的，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他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怎么会相信，她会跟着他回国公府做妾？
如今真是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只能无奈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沈兰蕊看着他将名字签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如今她再也不用和国公府扯上关系。
这边国公府这三位爷，看到程安也已经签字，再也没心思装样子。黑着脸，转身就走。
人群里，还有看不惯的，小声议论着。沈兰蕊示意在旁的小二，赶紧招呼生意。
于是小二忙吆喝道：“要买布的上前来。咱们今天削价处理布头啦哈~~”
顿时人群再也顾不上议论。纷纷挤上前抢购。
这时只听得人群外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大声喝道：“快让路！赶快让开！我们夫人晕倒了！快呀！快点让开！”
沈兰蕊听到声音，知道是自己门口聚集了太多的人，恐怕是堵了来往马车的路。于是沈兰蕊赶紧让染霞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须臾，染霞跑过来急声说：“小姐，是一位年轻夫人，刚刚路上难行，她乘的马车也就停在路边上看热闹。没想到，正打算要走就晕了。她的婢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兰蕊当即决定道：“你去让他们先进咱们店里，让个腿脚快的小二去请个郎中给看看。”
染霞一听吩咐，赶紧去请人。不到片刻马车转了头朝布庄过来。
马车停在门口，沈兰蕊也赶紧过去。看到车里一位美貌夫人，五官甚是浓丽，衣着颇为华贵，很是年轻。只是这时她小脸惨白，额头有细汗渗出，靠在马车里一动不动，显然是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