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七十九

    今天做了第一次化疗。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只觉得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我看着针管插进手臂，还能朝着洋洋露出个轻松的表情，可当冰冷的液体顺着血液逐渐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全身都开始不可遏制的发冷，寒意顺着皮肉一丝丝扎入骨髓里。接着像是被人用手卡住了咽喉，想吐，却坐不起身来，因为浑身的力量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只能任由四肢软软瘫在床上。

    那是异与寻常的酷刑，疼痛伴随着晕眩，恶心以及浑身疲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我努力克制着情绪，因为洋洋看在眼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朝他露出个笑来，让他亲我一下。

    他立刻凑了过来，可是嘴角都在发抖，眼泪一颗颗溢出眼眶砸到我的脸旁。

    那一瞬间我真的非常想死。

    我意识到我根本猜不到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神明根本不会眷顾我们，奇迹更像是无稽之谈，我也毫无能力去改变任何事，就像我根本不想看到他哭，但是现在我甚至没有力气帮他擦擦眼泪。

    我的心里积压了许久的东西似乎终于快要爆发了。

    我找个了个借口，说我想吃他做的饭了，家里离医院有些距离，但是洋洋肯定会纵容我的。

    果然，他说好，立刻收拾着钥匙出了门。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我突然有种不好预感，我感觉好像出了这个门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病房关上的一瞬间，我思绪里的某根弦像是突然断了。我发疯似的跑向门口，趴在薄薄的透明玻璃镜后看着洋洋的背影。

    别走。

    别走……

    回头、洋洋回一回头好不好。

    让我再看看……让我再看一眼。

    然而他没有回头，他急匆匆地走向电梯里，玻璃镜外再没了他的身影。

    我眼底发酸，在原地呆滞了几秒，回过神后，走到厕所想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结果再也没绷住情绪。

    镜子里的人头发已经被尽数剃掉，脸上憔悴的毫无血色，面无表情的苍白脸上，挂着同样憔悴涣散的眼睛，眼底却毫无生气。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放在脸颊边。

    当我意识到镜子里这个满脸死气的人就是自己的时候，我突然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悲伤像是决堤的潮水，我抱头痛哭着，不停的嘶吼，我不知道吼叫的意义，但是仿佛这样做就把积压在心底的那些沉重的玩意全部吐出来。

    对，吐出来。

    我跪着爬向马桶边，不停的反胃呕吐着，吐不出来了，我就使劲扣着嗓子，总觉得好像真的就能把那些个负面的东西全都吐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平静了些。

    我坐在地上缓了缓，似乎清醒了，起身，洗了洗脸。

    我盯着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又颓废的脸看了好久，逼迫着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摸着光秃秃的头顶，恍惚间突然回忆起洋洋那个温暖的怀抱来。

    他抱着我，浑身颤抖着。

    他不止一次抱着我说爱我。

    我不能在这里就结束。

    镜子里那对布满阴影的眼睛，居然也能迸发出几丝光来。

    我看着床边的椅子，心里定了个目标。

    走过去，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

    脚下的步子格外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跪久了的原因还是吐久了有些虚脱，每一步都走的很疲累，总觉得稍不留神就能摔个狗啃泥。

    我一步步走着，不出几米的路程被我走的格外吃力。

    我眼里死死盯着那张椅子，一步一步朝着它迈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坐到了椅子上。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朝着天花板冷笑了一声。

    谁要去猜未来是什么样的，去他妈的狗屁神明，老子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压垮。

    我才不要去乞讨那一点点的温情，我和洋洋还有无数个以后。

    我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