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二十八
第二天，我在王皓怀里醒了过来。
我努力想把发生的一切都当作是在做梦，但是他身上的蓝白病号服那么刺眼。
我眼眶一酸，浑身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昨晚医生说，要尽快治疗，虽然痊愈的概率很小，但是希望我们不要放弃，让我去和王皓积极沟通。
我问医生他现在能醒过来吗。
医生说明天就能醒了。
这一晚发生太多事了，我的大脑宣布罢工。我跟医生道了谢，找到了王皓的病房，坐在床边。
我叫他。
他不应。
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又叫他老公。
他还是不应。
我突然很怕，我怕他醒不过来。
我爬上床，钻进了他的怀里。
宝贝，怎么还不醒啊。
我摩挲着他的手，想吻一吻他的手心，眼泪却先一步滑了下来。
二十九
腰间的手突然一紧，我抬头，看见王皓醒了，眯着眼笑盈盈的看我。
他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我突然鼻头一酸。
我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好让他看不见我发红的眼眶。
我说我担心死了。
他笑着说对不起。
三十
他问我他得的什么病。
我没有瞒他，因为我没法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我说癌症。
他说我去，真厉害，这平时不生病，一生病生个最高难度的。
我尽力露出了个相当难看的笑。
他又问是什么癌。
我说食道癌。
他大骂了几句，说老天爷嫉妒他有媳妇儿做的香香饭吃。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让我高兴些，我也努力想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是脸上就是再怎么都挤不出笑来了。
三十一
我说我们好好治病。
他说肯定的啊，我还没吃够媳妇儿做的饭呢。
我心里宽慰了些，至少他对治疗不抵触。
我亲了亲他干涸的嘴唇，说一定会治好的。
他看着我，眼神是说不出的坚毅。
嗯，一定要好。
三十二
医生建议先做胃镜，肺部增强ct和其他的检查，以便于确定癌细胞的扩散情况。
我看着那根长长的软管，心里直犯怵。
隔着玻璃窗，他躺了上去，朝着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王皓做的无痛胃镜，虽然做的过程会好受一些，但是麻醉失效后，接踵而来的是不断的头晕、恶心。
王皓醒来，跌跌撞撞的奔向卫生间开始吐。
我心疼的抚着他的背，他晃晃头轻声说着没事。
等他好些了，我们又做了血常规、钡餐和肺功能。检查完后，医生说情况不大乐观，建议我们先进行新辅助化疗两个流程再进行手术。
我忍着难过，点着头说好。
我们回病房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我让王皓乖乖睡觉，我去睡旁边的床，他摇着脑袋非要抱着我睡，我磨不过他，更主要的是我也真的很想抱着他。
我关了灯，他的手穿过被窝悉悉索索的搂了过来。
我问他你怕吗。
他说怕。
我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止不住往下掉。
他笑嘻嘻的拿出手机，给我展示我们卡上的余额。
他问这些够你和孩子后半辈子花的吗。
我说不够。
他佯装无奈的大声叹气，将头埋在我的后肩上，腰间搂的越发的紧。
这么多都不够，媳妇儿你真败家。
我的眼泪无声的掉着，还好背对着，他也看不见。
我说那你快点好起来，给我上班赚钱去。
他亲了亲我的脖颈。
他说好。
三十三
我们定好了第一次化疗的时间，决定去剪头发。
他把剃刀递给我，说反正做化疗都要掉，还不如都给剃了。
我点着头，他在我身前坐下，我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心里一阵悲凉。
他说媳妇儿大胆剃吧，你男人就算光头也是帅哥。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哭丧脸，挤出个笑说行。
他的头发在我的指缝间一点点的开始掉落，我眼底发酸，这剃刀不像是落在他的发间，倒像是割在我心尖上。现在这个病还只是夺走他的头发，可之后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轻轻将他的头抱进怀里，好挡着他的视线，死死咬着嘴不让自己的呜咽被他听见。
可眼泪不停的掉啊，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他问我突然怎么了。
我晃了晃头，不说话。
他搂着我的腰，问是不是被丑到了。
我发出一声笑来。
是啊，太丑了，别看。
我们就这样抱着，不知到过了多久。
三十四
化疗前的前一天晚上，我一晚没睡。
我握着他的手，让他难受的话就抓着我。
他依旧嬉皮笑脸的，说叫他一声老公，然后亲一亲就不难受了。
我没有怼回去，亲了亲他的手。
化疗结束后，医生说他可能会出现的不良反应，可能会胃胀痛、疲劳无力。
我握着他的手，他依然笑着，额间渐渐冒出细汗来。
我心里拧着的疼，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跟我说没事。
我说压着嗓子说好。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说话都开始变得艰难了起来，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却依然不时对我露出个笑来，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个痛苦的表情，接着又迅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他突然开口，嬉笑着看着我。
媳妇儿，亲我一下。
我颤抖着凑了过去，眼泪就哆哆嗦嗦的往下掉。
我亲在他的唇上，他眉眼就弯出个弧度来。
我安慰着说不疼了。
他也说不疼了。
三十五
第一次化疗结束了，他变得有些憔悴。
他说媳妇儿，我想吃你做的粥。
我说好。
我回了趟家，孩子们还在上学，冰箱上留着他们的便签，大大小小的，标着不同的日期，写着他们每天怎么照顾好了自己，又写着老爹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皓住院后，我没让孩子们来探望，怕他们难过，也不想他们难过。
我拿了些小米，打算做点小米粥，回想着这些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我和王皓都长大了，我们还结婚了，我们的孩子们都懂事又听话了。
锅里的小米扑腾着，热气蒸的我的眼睛疼。
一滴眼泪突然缓缓溢出。
情绪像是决堤的潮水。
王皓不在，孩子们也不在，似乎再没什么顾忌能让我遏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要丢下我。
王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