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我非良善，也非弱小
“韦家已倒，王家亦将倾，世家权贵兴衰交替，受苦的永远是底层百姓。”谢南栀闭眸，自书架一端，徐行至另一端，伸出右手轻拂过每一个烂熟于心的暗格。
慕景琛觉着她似要碎在逼仄的空间，却迟迟未踏出一步向前，此行前来询问李其伤势的缘由早已被抛诸脑后，此间有更深的旋涡。
谢南栀惨然而笑，白嫩纤细的双手用力紧握：“我从未觉自己双手干净，这条染血的路，我亦从未畏惧踏上。我只是…我只是不知未来前行的方向和落脚点。”
望着她眼中的迷茫挣扎，慕景琛用力将人揽入怀中，两人双双跪地，温热的大手将冰冷被搓得通红的玉手紧握，待传来暖意后。
他不断亲吻她的手心，谢南栀情绪有些紧绷游离，呆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跌入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慕景琛分开她的双手，一手揉捏一个：“谢南栀。”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完整地叫自己的名字，她微微抬头望着他，这个角度，让慕景琛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引人注目。
言语之间，慕景琛吐出的温热气息灼得她微眯双眼。
“谢南栀，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之法，我不知我不在的三年你究竟在皇权更迭中牵涉多少。虽说你是大将军之女，且你兄长们在这一路会护你许多。但无论你心境如何变化，我现今在你身边，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份信任。不求我俩有个怎样好的结局，只愿你在下次亮出屠刀时，能多护自己周全些。”
也不知迷糊中的谢南栀听进去几句，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和她讲清楚。
他错过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以至于，每次接近她，或是同僚偶然谈起她，甚至她在睡梦中，她都像是失去方向的风筝，在空中茫然四顾。
他现在能告诉她的是，自己会一直在地上等她。
思考间，慕景琛感到肩膀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谢南栀抓着他的右肩小辫，埋头咬在他左肩的肌肉上。
与他对视的是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朱唇轻启：“慕景琛，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善良，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弱小。”
话刚说完，慕景琛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了下去，慌乱中，他急忙用手撑住旁边的空地。
柔软而带有独特栀子花香的双唇贴了上来，唇齿纠缠间，仿佛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后，琛王爷的嘴角就肿了起来，嘴里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趁着换气的间隙，慕景琛舔了舔伤口，血腥之中竟然感觉到一丝甜蜜。
他再次俯身，宽大精壮的身躯将身下穿着素裙的纤细女子完全覆盖。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哪怕身下是一片烂血枯骨，我也会将你高高托起。
你非良善，却也非邪恶，我会以你为中心，画地为牢。
哪怕两人的亲吻再深情，在衣物凌乱中，也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谢南栀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太过疲惫，在慕景琛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简单地整理好两人的衣物，书房的暗间缓缓关闭，他将她抱进了他一直睡着的繁阁顶楼。
如今，天亮得越来越迟，预示着冬日即将来临。因着精铁案，慕景琛特准不必上早朝。
难得闲暇，慕景琛向来温热的身体，给干燥的被窝带来源源不断的温暖。
谢南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夜无梦，睡得清爽，缓缓抬眸，见眼前的慕景琛正凝视着自己。
自先前谢南栀在郊外温泉房讲述过梦魇之事后，慕景琛无论多晚都会来繁阁陪她。伴着熟悉的气息入睡，梦魇的困扰也消解了不少。
每每见慕景琛在入睡前，用深邃的眼眸望着自己时。谢南栀总会转过身去，然后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两人就这样相安取暖。
谢南栀背身望着一闪一闪的星空，心想，慕景琛那双眼眸，生来上扬深邃，深不见底，看谁都深情。
在后来多年的相处中，谢南栀才意识到他眼神的细微差别，这样的眼神其实是对自己独有的。他看别人时，永远都隔着一层疏离的冰冷。
谢南栀每次上午懒觉睁眼，身旁总是空空的，以至每晚的陪伴都似一场梦。皇帝看的这个年轻有一定兵权的弟弟紧，早朝是雷打不动要去问候看护的。
今日，二人无言相视，谢南栀率先打破沉默。抬手示意，侍从入室，将二人洗漱用品整理妥当。用了多年的侍从甚是机灵，对慕景琛的存在视若无睹，一言不发。
二人默默洗漱完毕，移步窗前矮桌，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早饭。慕景琛随谢南栀对面坐下，暗自思忖，帝都果真养人，谢南栀于自身吃穿用度倒是毫不吝啬。
外界传言谢南栀生活奢靡，迥异于大将军府内的俭朴之风，故常见其日夜出入年轻一代所好之繁阁与枭楼。然无人能置喙，盖因萧家嫂子系当朝富豪前列，小姑娘有些别样癖好，亦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慕景琛见事实却略有出入。譬如谢南栀于这帝都两处奢靡之地频繁逗留，并非为了一掷千金，反倒是被手头账目搅得头晕目眩。饮食讲究，但也并非什么珍馐佳肴。
比如眼前的吃食不过后厨几盏茶便能搞定的汤面素粥，加之一些简单的饭后糕点。
用完自己那份早饭，最后喝上一盅养神的药膳汤。慕景琛细细品了品，摇头笑了笑，这么多年，她的口味倒是一点没变，毫不掩盖。原本因带着药草人参的苦味，这汤倒好，被调理的清甜暖胃。
谢南栀见对面人的胡思乱想，并未言语。这些年她睡眠一直不好，若无养神的汤药提着，白日里便总是晃晃悠悠的。
待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擦拭好嘴角后，谢南栀才开口：“有事发生？”
“还是瞒不住你。”慕景琛脸上仍是那副常挂的沉稳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