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殿试成绩
杭彦刚刚拿到卷子,上下浏览一番,就听到了外面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周围的官差齐齐行跪拜礼,他们这些考生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跪下。
“都起来吧。”新荣帝的声音很有特点,浑厚而有磁性。
杭彦看着明黄色的人影从自己旁边走过,他重新坐下,一切安排好后,鼓乐齐鸣,等到安静下来,大家开始答题,一时间,殿内只有翻阅试卷和书写的声音。
杭彦现在答卷的前半页写明履历三代及姓名、籍贯、年龄,确认无误,他看起了题目。
第一题果然就是关于灾后治理的,如今已经十月份,各地都在秋收,也不知道今年的情况怎么样,但是今年雨水多,阳光也充足,想来差不了。
现在就是靠天吃饭的时代,老天爷高兴了,老百姓才吃得饱。
杭彦思考片刻后,便提笔作答。他的字迹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般在草纸上舞动。
“一可因灾蠲免……《管子大匡》中有云:“上年什取三,中年什取二,下年什取一,岁饥不税,岁饥弛而税……二可养恤安民……三……”
将答案在草纸上写好,他轻轻吹干墨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内容,确定没有问题,杭彦从包裹中拿出糕点,一点点吃着。
殿试皇宫仅赐宫饼一包,所以他们可以自带食物,殿前还设有茶水。
吃了一顿午饭,杭彦继续答题,他将刚才写好的对策全文抄录道试卷上,以“臣对臣闻”位开头,“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为结束。
杭彦通篇全文正好在一千字多写,文章简洁扼要,他自己看了都非常满意。
杭彦在答题的时候太过认真,没有注意新荣帝下来了两趟,他在考场中缓缓踱步,偶尔停下脚步,唯有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最久。
新荣帝见他的卷面整洁清晰,观点独到,论述有理有据,微微点头,心中暗赞此人确实有才,原本他还有些怀疑旱灾时对方的献策,觉得其中有苏才的帮助,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一人所想。
新荣帝还在白听然的身边停留了一会,看表情也是满意的。
路过程鞍的时候,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相貌,又多看了两眼程鞍装在包裹里的烧饼,足足有六个。
“你可是食量大?”
程鞍大大咧咧的抬头,“会皇上,俺从小饭量就大些。”
新荣帝面带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和善,“如今灾年,你可知这些粮食能救多少人的命。”
程鞍呼吸一窒,正想说什么,新荣帝却转身走了。
他并没有整天都待在这里,看过考生写的东西以后新荣帝就离开了。他离开以后,伺候的人也跟着走了不少,大殿空了下来,考生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
日暮降临,黑暗几乎完全笼罩了宫殿。点上了蜡烛,大殿又恢复了光亮。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考官们开始收集试卷,考生们也纷纷收拾笔墨,准备离开。杭彦伸展了一下身体,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感觉疲惫不已,可能是新荣帝和周围读卷官的存在,这一天可以说比乡试的整场下来还要累。
他们被官差带领着出了皇宫,在出宫的路上,大家明显要放松许多,三三两两交谈着,分享彼此的考试经历。他们讨论着题目难易程度,互相猜测着谁能金榜题名。
程鞍也走到了杭彦的身边,他没说殿试的事情,说起了这皇宫,“杭彦老弟,皇宫真大啊。”
“确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到神勇门外,众人才分开。
裴顺站在马车前,遥遥往宫门这边望着,见到杭彦出来,他上前将杭彦手中的包裹接过来,“公子,怎么样。”
杭彦笑着点头,“感觉还不错。”
裴顺听闻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欣喜起来,公子说不错那一定就是考的很好。
杭彦坐上马车,两人一路往家走去。
他掀开帘子,回头望了皇宫一眼,巍峨的宫殿在黑夜中格外庄严,荧荧火光跳动,又有着说不出的阴沉,仿佛要将人吞噬,杭彦放下帘子,不再去看。
他回家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等着,毫无意外,都是问他怎么样的,得到杭彦“还行”的回答,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杭承业开心的一脸褶子堆在脸上,“我们杭家,终于不再是泥腿子了。”
说完,他又有些激动,眼中有光亮在闪烁。王淑华看了他一眼,一巴掌拍了上去,“老头子,这是喜事啊。”
杭承业擦擦眼睛, “对,是喜事,等到彦儿出了成绩,到时候柱子娶亲,我们家双喜临门。”
听到杭承业说娶亲,杭柱子的脸微红,低着头不做声,杭彦看的好笑,他从来没想过他这个大哥长大了会是这个性子,好像从一个憨厚老实的大老粗变成了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杭柱子的名字都和他不配了。
说起名字,最近杭家人外出多了,听到别人家的名字都文雅好听,他们家的孩子叫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以前在村子里还不显,如今来了京城,大家都长了见识,几个长辈才觉得当初起名字确实太草率了。
甚至连他们巷子里的人听到柱子、石头,小丫这些名字,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如今杭彦已经考过殿试,闲了下来,王淑华才和他提起了这件事,“乖孙,你是咱家学问最高的人,不如你就给哥哥姐姐选两个字吧。”
杭彦一怔,然后连忙拒绝,“奶,这怎么行,哪有我给兄姐取名的道理。”
其实杭彦也觉得几人确实该改名了,当初杭小丫说的是一番道理,但是有些时候不是自己自信就够了的事情,就拿杭柱子说,以后他也是要做官的人,叫这个名字难免不会被同僚笑话。
或许他们学堂就有人拿这名字笑话他,只不过他二哥不说罢了。
王淑华这下犯了难,“爷奶还有你叔叔婶婶都是大老粗,字都不识一个,哪里能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杭健和杭安在一旁说道,“彦儿,咱家没那么多讲究,不如你就给取个吧。”
杭小丫也道:“对呀五弟,我们都听你的。”
杭彦略微思索一番,将目光放在杭柱子身上,“奶,不如就让二哥取吧,二哥是兄长,给弟弟妹妹取名也算说得过去。”
王淑华一拍大腿,又转过脸看杭柱子,“对呀,这不是还有你们二哥这儿读书人吗,柱子,你给石头和小丫还有丫丫取个名字吧。”
杭健和沈静云的女儿丫丫如今已经六岁了,一脸期冀的看着杭柱子。
杭柱子沉吟片刻,“爷奶,不如我今日回去好好想想,等取好了在告诉你们。”
大家自是没问题,可是杭柱子和杭大丫两人的名字又让人犯了难。
杭柱子提议,“不如就让爷取吧,爹和两个叔的名字不就挺好的。”
杭承业摆手,“害,这有啥好的,爷就认识那几个字,当初给他们取名就图个平安健康的意义,没成想你们是平安健康了,倒是一点文化都没有,起个名字还不如我这老头子。”
杭平三兄弟顿时无声了,当初杭承业也不是没想过让他们学点东西,可惜他们全都玩心大,没一个成材的。
王淑华瞪了杭承业一眼,“高高兴兴的你说那个干啥,再说了,要不是当初咱家穷,没准我这几个儿子也能出个读书人呢。”
这话说的三人更臊了,杭健见状不对转移话题,“那啥,娘,就这么订了,柱子和大丫的名字就让爹取吧。”
“成。”
杭承业和杭柱子背负着全家的任务,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杭彦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五天后就是印件的日子,只传前十名,但是杭彦有信心这十名里必有自己。
………………
在文华殿内,五人坐在桌前,正是昨日里的五名读卷官,看着收掌官从箱内取出试卷,分到自己面前,每人的手中都有四十份试卷。
“辛苦各位大人了。”收掌官分发过试卷后,默默退下。
吏部尚书张也看了看手中的试卷,画上了个圈,又拿起下一份看了起来,“听说今年这批人里,有苏太傅的学生。”
武英殿大学士陈则看了眼张也,笑道:“是呢,还是会元,平日里苏太傅可是用心的很,听说下朝晚了还要批改学生的课业到后半夜。”
吏部左侍郎仲正浩好似没听见二人说什么,朗声道:“今年的学生都不错,这文章写的是文采飞扬。”
一时间,文华殿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翻阅试卷的沙沙声。
似是想到了什么,陈则道:“今年京学的学生好像不多,没听说有太过出众的。”
另一个武英殿大学士秦远头也不抬的道:“那个叫程鞍的,应该是京学的吧,听说是第二名呢,我见过,倒是看不出来。”
张也笑笑:“哦?秦大学士是何时见的?老夫可还没见过今年这些贡士呢。”
秦远面色一僵,找补道:“也是偶然见了一面,不值一说。”
五人各怀心思,一个小小的阅卷现场,气氛有些诡异。
批阅试卷的工作并不简单,他们时间紧任务重,渐渐的也没人再说话了,这些卷子都是糊过的,就算是他们有心给自己一派的人画圈,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也如此呢。
一个时辰后,试卷流转,他们手中又拿到了其他人批改过的新试卷。
………………
两日后,批改过后的试卷送到了养心殿,“皇上,这些是头十名。”
新荣帝看着袁公公将十份试卷铺到自己的面前,他一份份看起,然后拿起其中的两份,“这两人都有五个圈。”
读卷官五人站在下面,张也上前一步,“回皇上,这两份我们五人都觉得甚好,言简意赅,对策新颖,言之有理,文采斐然,望您决断。”
新荣帝见过杭彦的试卷,自然知道哪一份是他的,两份试卷确实像张也说的一样,文采斐然,不分伯仲,一个是京学的学生,一个是老师的学生,选择哪个,自然想都不用想。
新荣帝没做声,细细的看着两份试卷。
五人在下面低头互看,谁也没做声。
半晌,新荣帝指着一份试卷道:“我看这份所述对策更为新颖,便他吧。”
袁公公弓着腰上前,“是。”
他将一份份弥封拆开,按照顺序放好。
新荣帝用朱笔填写一甲三名次序,再书二甲七名,“传见吧。”
“是。”袁公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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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今日是传胪放榜的日子,他们这些人早就在神勇门外等候了,巳时,宫内走出来一队人,杭彦认出来为首的是之前他见过的袁公公,想来是召见他们的。
一队人在神勇门外站定,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环境,变得安静起来,他们站好,静静的等着。
袁公公用尖细的嗓音道:“白听然、蔡全、程鞍、严皋一、袁斌恒、杭彦……请诸位随我去进宫。”
白听然听到自己被第一个叫到,眼眸亮了一瞬,可后面听见杭彦再第六个,又蹙了蹙眉毛。十个人面上都是喜色,但却心思各异。
这是人里面最年轻的应该就是杭彦了,最年老的杭彦估摸着能有近 50 了,看着比新荣帝的年纪还大。
与此同时,读卷官在文华殿拆着其他试卷的弥封,依阅卷时所排名次于卷面书写第几名字样,又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一书写在金榜之上。
这“金榜”用的是黄纸,表里二层,共两张,一小一大,待到明日时,大金榜盖印皇帝之宝,挂于神勇门外,小金榜则存于内阁。
秦远道:“也不知道皇上选了哪一人。”
陈则笑笑:“待会就知道了,秦兄你急什么,早点写完金榜,咱们还能早点知道。”
秦远不做声,只是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陈则看着他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更深,仔细一看,那笑意里还带着些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