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白兔
没有死亡的威胁,春天才真是春天。
幼时孩子们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梦想,二德子想要赚钱,赚大钱,到时搬进四进的大院子,进出院门不必再佝偻身子,言孝想要做官,做大官,到时不会再有像他妹妹一样的女孩被卖去换钱。
沈千秋却独独不一样,他从小没见过爹娘,他认为他们死了,只是不知道死在哪。
所以他想活着,想一直活着,找到自己爹娘,然后带着他们那一份好好活着。
春风拂面,略带些清晨的冷气,将他从回忆中拉出,现在既然不再考虑生死,那就要利用好现下的一切,外城镇抚司必须回到正轨,这样他才有机会向上爬。
爬上去才能有更大的权利,才能有办法找到他父母。
幸好昨日将西云劝好,回到镇抚司,西云已经在后院训练场全面接手高田揽下的活什了,李平钱忠和王并也各司其职。
只是,这还不够。
锦衣卫的职责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在先皇时期,锦衣卫与皇权亲切,几乎凌驾于所有侍卫之上。
但后来女帝上位,创立专属于她的近卫女官——金丝卫,这一举使得锦衣卫地位不如从前。
后来女帝又大大加强官员体系管制,各级官员分明,普通的案子并不会交由锦衣卫,而京城内又有专门的金吾卫巡城,于是乎,锦衣卫虽威名犹在,却被逐渐分化出这个体系。
其实,像锦衣卫这种能够在暗处调查的部门,从来不会遭到帝皇的排斥,只是女帝没有将其拿在手里,沈千秋被指派这个位置想来也有一分考虑在内。
“王并,此前司内可有积压的案子或者其他事情?”沈千秋叫来王并问道。
王并思索片刻, 实在是没想到有什么事情,:“大人,还真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外城镇抚司向来是只负责衙门过了审理期还未破的案子,若没有送来,那我们一般是没事的。”
沈千秋闻言不禁反问道:“那你们平时就什么都不干,也没有都察院的人上本要求废除外城锦衣卫镇抚司?”
王并四处望了望,声音放小说道:“大人,您刚刚上任,不太清楚这外城的情况,我们外城跟内城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沈千秋一挑眉疑惑道。
王并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次连窗户都关上继续说道:“人们都说,这京城分内外,内城归圣上,而这外城则归大司马卿袁大人,所以外城的这些衙门陈设其实都没什么大用,只是一个摆设而已,为了圣上的面子。”
沈千秋虽未曾涉及朝政,但也听别人说过,大司马卿袁崇焕原是先皇一脉的老臣,因其涉及太多根基过深,再加上对女帝未曾表露过敌对态度,所以女帝便允他继续做号称‘半壁江山’的大司马卿。
但因为权力实在较其他官员过大,总有传闻其实袁崇焕一直想要反了女帝,自己做皇帝。
甚至一开始都察院那些御史还日日上本参袁崇焕,言其权力过大理应削其职位,分其党羽,可之后却不知为何也全部不了了之。
皇帝和权臣这件事,大秦朝除了建国帝君即秦祖——姜无敌之外,每朝每代都要争上许久,其中勾心谋划外人可看不清。
本无关他们这些小人物,可沈千秋还是要继续向上爬,所以继续问王并:“你说外城归大司马卿管,那他是靠什么来管?”
王并答道:“大人,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坊间传闻袁大人除了一个亲生儿子之外,还收有几个义子,每个义子都有大能耐,曾是一方人物,想来这外城应也由其中几个义子来管吧,至于怎么管,小人确实不知道。”
王并回答不上来,沈千秋也不再追问,只是这些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丰行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个梁姓的主子。
丰行这个人的身份神秘,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惹到就会去杀人,而姓梁的人手底下可不止一个丰行,这么些人在其麾下,锦衣卫案牍库里却没有半分记载,这是其势大。
一个花魁的赎身钱,哪怕早就不是最好的年龄,也是不便宜的,更别说沈楚之前还属于卖艺不卖身那一档的,其身价不可能低了,丰行办事的小刺客都有如此的钱财,更别说那个姓梁的了,这是其钱厚。
综合看来,这个姓梁的倒是很像传闻中袁崇焕的义子啊。
不过,杨挺说了,此事暂时先不要管,那他就还是先不要插手去查。
“大人,我能进来吗?”娇滴滴的一声穿过门窗,透过王并来到沈千秋耳边。
“进来吧。”沈千秋应声道。
“大人,那我属下先走了。”王并一边说一边也露出李平那贱兮兮的表情,眯眼微笑。
“嗯,你以后少跟李平玩,那混蛋脑子里没别的。”沈千秋无奈的说道。
沈楚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将粥放在桌子上说道:“大人,我做了些粥,你早上走那么急也没吃什么东西,想来应该饿了,这粥虽比不得荟萃楼,但也能充充饥。”
镇抚司内虽设有食堂,但做的东西实在不敢恭维,只有几个家远不便回家或是单身汉不会做菜的力士会在那吃。
沈千秋虽然也会做菜,但一个总旗自己做菜实在有些掉价,于是沈楚这一举动不管目的是何,确确实实是在合适的时间送了过来。
所以他也没什么推脱,拿起调羹便喝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味道是真不错。
而且不知是不是沈楚站的太近了,米粥内竟隐隐有股桂花味。
“你今日在镇抚司内行走,没人为难你吧。”沈千秋边喝边问道。
沈楚笑着说道:“没有,还要多谢大人今早上给了楚楚一点薄面。”
“没有就好,但我们这样终归不是办法,对你也不太好,毕竟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词,我想过了,既然你我都姓沈,大可对外称你是我的表姐,住处我也会安排人再开一间小屋,委屈你先住着。”
沈千秋放下碗,对沈楚说道,语气轻柔,免得她乱想。
可语气轻柔并没有什么用,沈楚立刻面露凄然,那张极具南方特色的漂亮小脸,将这种情绪完美的呈现出来。
红唇一瘪,委屈的气氛飘满了整间屋子,大眼睛清潭蓄泪花,不满也不掉下来,就恰好让沈千秋看着。
论智谋,怕是少有人能比上他天生的那几分,但论阅历,拿捏人心的本事,五年前就已经是花魁的沈楚,对他来说就像是刚出生的白兔遇上一座山的虎王。
“大人是嫌弃我吗?”
气氛蓄满,只此一招,这位刚破奇案的少年总旗,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