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宴会
周六一大早许安卿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催着她换上那条裙子，又拉她出门去做造型。一连串流程下来，太阳都已经西斜了。
哦对，许女士还不顾周羡鱼的反对，把她的长发剪了，说是短发跟裙子衬。好在最后效果出来还不错，不然大小姐要咬人了。
周羡鱼小心翼翼地咬着面包防止口红沾上去，一边给楼白月发了一条消息：
我会早点去，你可以稍微迟点来，我在外面等你。
她不想让对方一个人在场外等着，被人笑话。
再怎么说，她还有爸妈陪着，尽管不靠谱，也是疼她爱她的爸妈。而楼白月，不管是天真系小白兔还是演技派黑心莲——虽然周羡鱼倾向于后者——他爹不疼娘不爱都是事实。
该善良的时候，周大小姐从来不会吝啬。
对面回了个“谢谢”，显然接收到了她的好意。
等到许安卿终于也磨叽完了，一家三口赶往林家。顺便一提，林家少有的没有往江南春扎堆。尽管还是差不多风格的欧式别墅，周羡鱼也觉得这家的格调高了不少。
然而，到了地方，知道周羡鱼还要等人，她的亲爹娘快快乐乐地手挽手进了场，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车里。
周羡鱼：“……”收回前面的话，她爸妈根本不会陪她。
行吧，反正没人敢笑话她。
她下车到门口的侍应生那里捞了根棒棒糖，坐回车里翘着腿，嘎吱嘎吱咬着打发时间。
楼白月很快就到了，一下车就看见路边敞着门的卡宴。那人坐在里面，胸前碎钻像一片星光。黑色长裙的裙摆是蕾丝设计，能看到雪白的线条从膝弯扩到弧度饱满的小腿，延伸到纤细的脚踝，最后收进坠着银链的黑色小高跟。
她剪了短发，发缘尖锐，切线干净到锋利的地步。眼线上勾，唇红如焰，匪里匪气地咬着糖棍，全身打扮都在往“老娘气场两米八”靠拢。
明明又甜又乖一张脸，因为高高在上的气势，变得像一朵艳丽扎手的黑玫瑰。
楼白月走过去，整了整衣襟，弯腰扶着车门，向她伸出手去：“周小姐，请。”
周羡鱼把糖棍裹在糖纸里，往车上的小垃圾袋里一抛，搭着他的手从车里钻出来，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这打扮还不错嘛。”
楼白月也是一身黑，制服式的设计增添了距离感，深黑色衬得露出来的皮肤苍白，使人联想到落在湖心一片冷冷的月光。
他垂下鸦羽般的睫毛：“谢谢，你也很好看。”
这两个人一进场就吸引了大多数目光，奈何周羡鱼看着太不好惹，楼白月也神色淡漠，人群骚动了一会儿，倒没有谁上前来搭讪。
远处角落里的许安卿高高抬起手挥了挥，周羡鱼奉送她一个白眼，转头跟楼白月叽叽咕咕地炫耀：“我妈让我别拘束，怎么开心怎么玩，搞事也没关系，反正她来扛。”
末了关心一下自己的好朋友：“我去吃东西啦，你要不要一起？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楼白月点点头：“好。”
司仪走上临时搭起的台子，开始主持生日宴。话筒外放的声音有点响，周羡鱼嫌弃地皱了皱眉，拉着楼白月走到角落里窝着，自顾自地该吃吃该喝喝。
楼白月看着她一口一个小蛋糕，忽然想到自己在国外上学时的第一个同桌，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少爷。那时他想的是，这种受尽宠爱长大的骄纵孩子，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消失掉就好了。
于是没过几天，小少爷的父母被找上门的仇家杀了。
那个脆弱的孩子当天就从教学楼顶跳了下去。
“不小心”透露了那对夫妻真名的楼白月站在旁边，看着鲜红慢慢淌开，只觉得好无聊。
现在他回国了，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做，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但要毁掉一个拿他当朋友的大小姐还是轻松得很。
他只是不想那么做。
一点都不想。
他只想看她无所顾忌地张扬，完全不觉得讨厌。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不太对劲的楼白月把目光从小蛋糕上拉开，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东西。
然后他看见周羡鱼的后颈，像一捧干干净净的白雪。
楼白月闭上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糟心地想：我真是没救了。
台上的流程已经进行到那位林公子的父母煽情演讲，然后让大家吃好喝好。周羡鱼正在疑惑生日宴的主人怎么一直没有出现，余光瞟到有人向她走来。
周羡鱼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的脸，眼窝深邃，看上去像个混血儿。
她晃了晃手里盛着橙汁的高脚杯，好奇地问：“你是苏珊吗？”
女孩扯出一个笑脸：“是的。”
周羡鱼弯起眼睛，非常气人地说：“上次打你的时候没记下你的脸，明明挺有辨识度的，真是抱歉。现在一看，确实有点眼熟。”
苏珊有一瞬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嘴角扭曲地抽动了一下。她很快调整过来，笑着从身后的同伴手里拿过一瓶红酒，先给自己倒上，一边说：“上次的事情，我向周小姐敬个酒赔个礼，
周小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周羡鱼觉得这真是槽点满满：“跟我赔什么礼，要赔礼道歉也应该是向赵音吧。”
苏珊都快装不下去了。还是她的同伴机灵，又满上一杯递给周羡鱼，说：“赵音那里我们会去道歉的，周小姐被我们冒犯了，当然也要赔礼。”
周羡鱼看了一眼递到自己眼前的酒杯：“我不喝酒。”
那个女孩用一种恭敬得恰到好处、谄媚得不会让人讨厌的语气说：“您就给个面子沾一口，怎么样？”
周羡鱼放下橙汁，赞叹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是个人才。你叫什么？”
那女孩愣了一下，摸不着头脑地说：“我叫池里。”
周羡鱼接过那杯酒，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忽然发难，用另一只手按住苏珊的后脑勺，生生把酒灌进她的嘴里。
旁边有几个人吓了一跳，惊呼起来。
苏珊手里的酒瓶和酒杯都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玻璃碴。她顾不得脸上、身上的酒液，弯下腰拼命给自己催吐，然后被周羡鱼掐着脖子拖起来：“你们本来的计划是什么？嗯？”
等了两秒没听到回答，她没耐心地收紧了手：“说，话。”
苏珊的脸胀得通红，断断续续地说：“给你下……下……药，把你带到二……楼，最……最左边那……间。”
周羡鱼无语了一秒，跟系统说：“我真纳闷，这些恶毒炮灰什么时候能换个招数？天天下药下药的，他们不烦我都烦了。”
系统温声说：【体谅一下，这毕竟是一篇狗血文衍生的世界。】
周羡鱼向楼白月打了个手势让他不用跟过来，然后反剪了苏珊的双手，把她推向一边的螺旋式楼梯。苏珊那个同伴池里看势头不对溜走了，周羡鱼也没管。
看出周羡鱼想把她带到二楼，苏珊恐惧地挣扎起来：“不要……我不……求你……”
显然药效开始发作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软下来。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控制她。
让周羡鱼震惊的是，都闹得这么大了，主人家没有出来表示一下，周围喧闹的宾客也没有人过来问一句。
好像周羡鱼和苏珊突然成了透明人，所有人都视若无睹，挂着微笑的面具，做着自己的事。
周羡鱼拎着泥一样的苏珊踏上楼梯，在旁边的侍应生眼前打了个响指：“去，把那边地上收拾一下。”
燕尾服的侍应生像被从雕塑状态里唤醒，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好的小姐。”
他甚至都没有看苏珊一眼。
周羡鱼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有病的世界。
她把苏珊拖到那间房间门口，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昏暗之中站着一个人。
虽然很不对付但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周羡鱼对这个身影太熟悉了：“楼曜？你怎么在这里？干嘛不开灯？”
楼曜走过来，伸手按下开关，粉色的灯光暧昧地落在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你觉得这样比较好？”
周羡鱼：“……不不还是关了吧。”
林家为什么要在自家房间里装这种灯啊疯了吗！
楼曜看了一眼地上的苏珊：“早知道你这么能干，我就先不把那些人处理掉了。”
周羡鱼追问：“什么人？”
楼曜沉默了一下，说：“男人。”
周羡鱼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不过为什么先不处理掉？你还想考验我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应该让她自己体验一下吗？她想让你经历的事……真是糟糕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很合理吗？
楼曜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不答反问：“你想把她怎么办？”
周羡鱼耸了耸肩：“送医院然后报警呗，还能怎么办？”
希望这回这个世界瞎了一样的司法系统能稍稍运作一下，她想。
楼曜安静地盯着她。
光线太暗，她看不见楼曜听见这句话后眼底的神色。
像身陷沼泽的信徒温柔注视着天边霞光环绕的神座，虔诚到不在意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