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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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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的崩逝让宋曦浓回了宫,她日日待在皇宫祠堂祷告诵经。

    京城下了两日的细雨,整个皇宫的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处处是白幡,宫女穿着素衣,戴着白色的珠花,表情沉重。

    夜里与下的大了,我被雷声惊醒,闪电将黑昼划破,我看见屋内有个人坐在那。

    “宋殊衍,你真吓人”

    我坐起身缓了一会,下床点了蜡烛。

    “我若不醒,你会一直在这坐着?”

    “嗯。”

    “这几日都是这样?”

    “嗯。”

    “你真吓人。”

    我开了窗,风带着雨刮到我脸上,屋外静静悄悄。

    “时今,你想做什么?”

    “嗯?”我回头看他,他亦在看着我。

    我坐到他面前支着下巴,他的眉骨还在滴水,看来是刚来不久,我避开他的问题反问他:“宋殊衍,若我死了,你当如何?”

    我看见他好看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他说:“我会命人刨了苏安宴的坟,将他的尸骨磨成粉,撤了他摄政王的封号,昭告天下,他叛国通敌是天启的卖国贼。”

    我笑出了声:“可真狠呐。”

    “所以,你最好别有什么想法,我真的会这么做。”

    “我知道”我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与他相顾无言,一直坐到黄烨来说要上朝了宋殊衍才离开。

    挽心进来为我梳妆,问我是否要去看大皇子,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我的孩子。

    宋殊衍给他起名翊昭,养在皇子府由专门的嬷嬷看护。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吃饭,好奇的看着我,眼睛像黑曜石一样。

    他看了一会就冲我笑了,要我抱他,嬷嬷把他抱起来送到我面前,见我没有抱他的意思,又只好将他放下。

    嬷嬷说他不会说话,平时也不出声,或许是个哑巴。

    我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被选做储君,不会参与夺嫡。

    他似乎很喜欢我,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似乎知道我不喜他,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看我。

    我不知道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会懂什么,他似乎比寻常人家的小孩聪明些。

    这点像宋殊衍。

    我陪他待了一天,临走时他拉住我的衣摆,我低头看他,见他仰着头在等什么。

    我蹲下身,他凑近我,在我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小孩子独有的奶香萦绕着我,让我竟有一点不知所措。

    我已经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他还站在道中间看我,很小的一个。

    挽心说大皇子很喜欢我,我没有应她。

    这个孩子对于我来说,一开始就是利用。

    我去找宋殊衍,要他杀了宋予羡自己登基,封苏安宴为摄政王,我知道这对于当时的宋殊衍来说还太早,他筹谋多年,不能急于一时。

    我都打算好等他拒绝我,我便杀进皇宫亲手杀了宋予羡,我必定是无法得逞的,我会被禁军杀死,这样正好,我可以去找苏安宴了。

    我没想到宋殊衍竟然答应了。

    他用玩笑的语气和我说:“行啊,那你给我生个儿子。”

    他也没想到我会答应。

    于是,我在他房间住了一个月,日日请脉。

    府医说我有孕后立即搬了出去,又过了些时日找到程祁煜,同他做了笔交易。

    我拿一个孩子换宋殊衍封苏安宴为摄政王,让他给我俩赐婚。

    所以这个孩子,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工具。

    他对我表现的喜欢,我并不理解,我也没有什么母爱。

    我并不厌恶他,只是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情分。

    他是宋殊衍的孩子,不是我的。

    —

    我回到宫里,宋殊衍又在。

    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看见翊昭了?”

    “嗯。”

    “翊昭会说话,他叫过我爹爹”

    “喔”

    我实在是不想搭话,两句之后,我们又各自安静。

    他拿了本我放在床头的书看,我坐在铜镜前摘繁琐的头饰。

    冷不丁的,他问我:“那个世界,人人平等吗?”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才记起来自己在树上做的批注,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完全的平等。”

    “也有皇族?”

    “没有,是因为财产的不对等产生的不平等,自古便如此,有钱的人会多被尊重些。”

    他继续看书,我以为他问完了,没过一会又听他说:“那你叫什么?”

    “顾念,我叫顾念。”

    “顾念…”他重复了一边,声线低沉带了些喑哑,我竟从里面听出来缠绵,“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没有答话,却又听他说道:“你为何会来到这?”

    “不知道”

    “想回去吗?”

    我疑惑的看他,我俩对视一会,我起身走到他面前,这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你喝醉了?”

    “嗯,今晚月色好,多喝了些。”

    因为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头七。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着宋殊衍醉酒,他酒品好,喝醉了只是乖乖待着,话比平时多些,撑不住了就会睡过去,第二天也不记得发生的事。

    “你难过吗?”我问他

    他弯了弯嘴角,仰头看着我:“我都习惯了。”

    是啊,他这一路走过来,身边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人,连我都习惯了,更何况他呢。

    “时今”他伸手拉着我,拉我坐到他身边,“你呢?你会死吗?”

    我瞧着他,好像回到了他初次醉酒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事了,只记得他也是这样透亮的眸子,没了往日的戒备和淡漠,多了几分朦胧。

    当时的他拉着我,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是怎么回答的啊。

    我瞧着他的模样,想着他的经历,我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抱着他,和他说不会的,我会永远陪在王爷身边。

    而现在,他又问了我。

    我将手抽出来,笑着看他:“是的,我会死。”

    “什么时候?”

    “等过了春日,夏日,秋日之后,等宫里的湖水结了冰,等一场大雪。”

    我看见他睫毛颤了颤,低头的瞬间,有颗泪珠掉落。

    原来,他喝醉之后,是会为我落泪的。

    “夜深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睡吧”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躺到床上,背对着我。

    我去了偏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来想出去走走。

    今晚挽意当值,她给我披了个斗篷。

    我来到祠堂,烛光有些暗,地上还有未烧完的黄纸。

    宫人说宋曦浓半个时辰前回屋睡了。

    “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守到子时,奴婢看着,眼睛都哭肿了。”

    挽意轻声喝道:“赶紧下去,别说了。”

    那宫人快步离开,挽意问我:“娘娘可要跪拜?奴婢去拿蒲团”

    “不必了”

    挽意也退了下去,屋内只剩我一人。

    凤兮凤兮,何德之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老夫人,我试过了,可还是放不下。

    你曾说过我是个固执的人,这种固执会伤了自己,果然是真的。

    我放不下,这几日,这几年,频频想起往事,频频想起苏安宴。

    因为没有得到,因为心中有愧,因为结局本不该这样,所以有执念,所以无法饶恕。

    说到饶恕,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若不是我主动招惹他,又执意要做摄政王妃。

    若不是我游戏人生,执迷不悟,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呢,又怎么会害他于冰天雪地中没了气息。

    我愧,我恨,我悔,我怨,我忿,恐惧自己的错,惧怕自己的孽。

    这应该就是对我的惩罚。

    可这个罚,或许太轻了些。

    轻到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老夫人,您见到他了吗?有代我道个歉吗?有替我诉说思念吗?

    他有在等我吗?他,他后悔吗?

    我的罪是可以被饶恕的吗?

    您有向神明乞求,求他降罪于我这个恶人,善待苏安宴吗?

    您有向神明乞求,求他让我再见苏安宴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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