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嵇府篇3

    李叔的尸体依旧躺在那，没人发现。江青用脚给其翻成正面朝上，盯着空洞的眼眶默了一会儿，将中指度至嘴边，咬出一道小口，反手，掌尖翻出一枚铜钱，指尖拂过，血液将铜钱上的暗纹衬托出来，更显诡谲。

    江青将铜钱反握于手中，左手无名指及食指交错按下去来回，嘴中念到:&34;残暮百卒，怅鬼不作，缚尔吾意，铜元开尸!&34;

    他将铜钱由右颈的刀口处塞了进去，刀口两侧的血肉如同沸腾了一般，蠕动着吞下了那枚铜币。

    李叔凹下去的眼皮翁动起来，从那里又翻出两个眼球。

    江青手上的动作未停，注视着李叔颤颤巍巍站起来，然在李叔站起来的即刻，江青猛得掩嘴咳起来，咳的仿佛要命，缓了许久，他将手放下，视线移至掌心，那上头一片黑红，黏稠的血铺在掌面，没有一丝生气。

    江青不厌其烦的将手上的血甩了甩，打量了一下李叔，轻笑一声:&34;果真刚死不久的就是好，不做什么手段都像活人。&34;而后，他朝巷弯喊到:&34;宋春!&34;

    那头应了一声，宋春从巷弯拐了出来，当他看到李叔的时候惊了一下，轻轻的‘啊’了一声，但宋春好像又找到什么理由令他立马接受了这件事:&34;老一辈总说巫傀炼的尸傀能将尸体变活，我先前还不信，竟是真的。&34;宋春心中暗道，有了眼睛，看着总归舒服些，他又开口:&34;你身上怎么又多了血？&34;

    &34;方才给你的同伙……&34;

    &34;他叫李川。&34;宋春打断了江青的话，后者轻笑了声:&34;嗯，好，给这位李川同志重组了一下身子，贱了一身。&34;

    宋春又瞄了李川几眼，方才听那些东西的话，死的人本来是他，而且还是李川跟那些东西一起谋划来杀掉的，但幸又不幸，自己被江青救了，死的人成了李川，这算他自作自受么。

    &34;想什么呢。&34;江青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李川同样拉开前门坐在了驾驶位，他一如既往的操作，让宋春都怀疑他究竟是否是个死人了，他上了车，听着车子启动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问:&34;江青，他这算活，还是不算&34;

    江青思索了会儿，反问道:&34;那你觉得我算活人不算&34;

    宋春本想一口咬定是算的，却又看见江青右颈上还未缝好的刀口，里头的肉有些未割断的还连着丝，却没有血渗出来，因而宋春又顿住了，默了良久才回到:&34;当然是算了。&34;

    &34;那么他便也算。&34;江青立答。

    &34;他现在同你一样&34;宋春又将目光挪到李叔身上，唤了一声:&34;李叔。&34;然李川并没有回应，江青扬了扬眉:&34;他暂时没有自主意识，但你如果想的话——我也做不到。&34;

    宋春浅浅的无语了一下:&34;有自主意识的才叫活人，受他人所控的，只是傀儡。&34;他没再看李川。

    江青则凑的前了一些:&34;那有自主意识，又叫人给操控的，又算什么？&34;他问宋春，后者怔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问题有些深奥，便反问了回去:&34;你觉得呢？&34;

    &34;如果我说不算活人，那么这世上便没有活人了，江青靠回后座:&34;人嘛，一辈子就是一场人偶戏，你牵制谁，谁操控你，谁也说不清。&34;他侧目看向车窗外，入了中心城人便多了起来，喧嚣不断从外头贯入，让江青也懒的说下去了，一直到江青看到了什么，让李川停了车，宋春才又开口:&34;怎么了。&34;

    江青指指路对头的裁缝铺，又朝左倾了倾自己的脑袋，向宋春再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刀口。他甫一张口，宋春立即拉下车门下车:&34;知道了，祖宗，别给我看你那能将人吓死的伤了——买针线，是吗？等着。&34;他头也不回，生怕自己眼睛再受一遍刺激。

    &34;欸，是个灵泛的。&34;江青开口夸到:&34;一定得买红线和铜针哦&34;他提醒到。

    &34;讲究还多。&34;宋春走的远了些，骂了一句。

    没过多久，宋春便拿了红线回来，上头扎着个铜针，他坐回车里，这回他同江青一块儿坐在后座:&34;诺，给你。&34;他将东西递给江青，后者抬手接过，拨针穿线，顷刻间便穿好了。宋春都没看清江青穿针引线的动作:&34;这么快&34;宋春感慨。

    &34;无他，唯手熟尔。&34;江青一手捻着铜针，另一只手摸上刀口，似乎在确定从哪儿开始缝:&34;你要不要试一试？&34;江青问宋春，后者别过脸:&34;不要，我不会女红。&34;

    江青将针扎入皮肉，将红线拉长:&34;只需要让俩边碰在一块，它就会自己长好，与针线活又没有关系。&34;他也确实同他自己说的一样，缝的歪歪扭扭，可诡异的是，那皮肉不仅飞快的长好，还将红线也一并合入了，他咬断红线，找了半天也没在身上找到地方放红线和铜针，便一把塞给了宋春，后者不明所以:&34;这是作甚？&34;

    &34;你买的，还给你。&34;江青说的冠冕堂皇，生怕对方是说是送给自己，又补上一句:&34;巫傀不能收人送的东西。&34;

    宋春无言:&34;这就是你去偷包子的理由&34;他看到江青的伤口转瞬就愈合，却也见怪不怪了。

    &34;那是公务。&34;江青一本正色的说。

    俩人又扯了些闲事，江青问了一些嵇府的状况，不过大多都是宋春在问江青的过往，江青都一一答了，但他答的真假参半，有不愿说的就打幌子搪塞过去，弄得宋春后头也不愿意问了，两人便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嵇府。

    嵇府的宅邸是一座诺大的四合院，古色古香，关门面就占有了两门铺那么宽，若算上围墙和其座房面积，那整条城巷的南边都是嵇氏占的地。

    李川将车子停稳，宋春拉开车门，同江青一块下去。江青看着嵇府，比起那些新盖的洋楼，这中式建筑还是更讨他欢心一些。他咂舌，在心中暗道:&34;明是一届富商，这看起来到更像书香世家一些。&34;

    &34;你同我进去便是。&34;宋春朝江青说到，江青颔首，没说什么，跟着宋春一块入了嵇府，毕竟是有陪侍往里头通报的，很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领着几个陪侍出来迎了江青，看到江青的一刹，他恍若有一丝不可置信从脸上闪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34;这怕不是又不信我是巫傀。&34;江青在心中叹了叹，宋春则向那男人俯了俯身:&34;嵇大少爷安。&34;

    &34;这位便是江阁下&34;嵇大少爷问宋春，江青没等宋春答，先一步迈上前:&34;是我。&34;江青故作一股傲气，伸出手，面不改色道:&34;江氏江青，道里都称我为‘铜钱鬼祖’。&34;

    嵇大少爷看着江青手中的血污皱皱眉，但立刻就握了上去:&34;江阁下，幸会，在下嵇府长子，阁下唤我嵇靛便好。&34;他话里谦卑不亢，有礼有教，确实有大少爷的风范。

    江青默了默，终只是点了点头:&34;好。&34;他应下。

    &34;宋春，带这位阁下去西厢清理一番。&34;嵇靛看向宋春:&34;膳时再领阁下来正堂言事。&34;

    宋春正身:&34;是，大少爷。&34;

    嵇靛本欲走，又似乎想起什么:&34;李叔呢&34;

    宋春身子颤了颤:&34;他呀……&34;他顿了顿:&34;李叔去停车了，大少爷找李叔有事&34;

    &34;也没什么。&34;嵇靛转过身去:&34;只是他前几日向我要了对槐木和红玛瑙，我如今备好，准备告他罢了。&34;他抬手挥了挥:&34;既然不打巧，那便你去告诉他，东西都放他房里了。&34;

    宋春与江青相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宋春也只答:&34;是。&34;

    到嵇靛走得远些，宋春和江青才松了口气似的:&34;那个嵇靛少爷，气场挺大啊。&34;江青跟着宋春去西厢的步子，感慨了一句。

    &34;那可不，老爷近来身子也差了些，都是大少爷在主事，若是没有点威严，拿什么镇住府里的人更不要说外头的流言蜚语了。&34;宋春接他的话。

    江青若有所思的‘嗯’了两声:&34;可你在车上不同我讲，嵇府的少爷中了邪，不搭理人么？&34;他问宋春，宋春撇了江青一眼:&34;你不是巫傀那不自己算。&34;

    &34;可总不能什么都算么。&34;江青埋怨了一句。

    &34;除了刚才见的那位大少爷外，这嵇府里还有一位二少爷，唤嵇白。&34;宋春懒得与江青争，索性便说:&34;中邪不理人的是那位二少爷，我们用尽了法子招他，他都像看不见人似的不言语。饭也得放到他身前，所有人都退下他才吃。&34;提起这位二少爷，宋春又想说起什么不好的事一样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青仿若看见什么，扯了扯宋春的袖摆，朝某处仰了仰头:&34;是那位&34;

    宋春顺着江青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材清隽的青年伫在嵇府的水榭上，木讷的望着池中锦鲤，有些长的头发发尾微束，静静的搭在他的右肩上，宋春往江青身侧凑了凑:&34;是那位。&34;他道。

    江青轻轻的‘嗯’了一声，本想挪开眼，同宋春再走的，却感觉嵇二少爷的目光微动，投在了他的身上。

    江青重新看过去时，嵇白又只自己垂着眼，妨若从未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