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夜谈
且说贩鱼的赵大有这厢。
赵老翁劳累奔波一天，觅女又无所踪。
接连已有八日，遍寻不着，计无所施。
他家老太婆早已急得卧病在床，眼睛都快哭瞎了。
赵大有随便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终究人老腿乏，吹灯睡去。
躺在床上时，他还想着明日去哪里寻为好。
这城里城外，隔壁临县，哪处没寻过哦……
他在心里不住地念叨：阿囡，你在哪里啊？
不知怎的，恍惚间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际，夜梦囡来，一袭白衣，大异平时。
赵晚娘入梦而来，见老爹娘白发苍苍，卧病在床。
她终究心生不忍，不想令他们悲上加悲，伤上撒盐。
故而，赵晚娘告知二老，她是在城北碧波潭游玩之时，不慎失足落水溺亡。
今夜多亏仙君所渡，不日就要赴阎罗殿，还请爹爹晨起时去潭边取回她的尸身，好尽快让她入土为安。
她声泪俱下：“请恕孩儿不孝，未能奉养二老双亲至百年后。”
赵晚娘已泣不成声，她跪地三叩首，，“万望爹娘千万保重身体，勿念！”
话落，肝肠寸断的她在两次扭头回看爹娘后，终是飘然而去。
“刷！”
赵大有从床上惊坐而起。
正是月光入窗，更打丑时之末。
他掀被起身，去隔间摇醒老太婆。
问她可有梦见女儿晚娘？
俩人一通说，便知此悲伤事恐已成真。
赵大有伸出粗粝的手掌抹了下眼泪，二老明白了，这是女儿托梦来了。
。。。。。。
天色阴晦，惊雷直下，破开黑天。
潭底太冷了，寒意裹遍五脏六腑，气息一点点被抽空殆尽。
就在江怀夕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时，有人游到了他的身边。
混乱之中，那人展臂一剑挥去，怪鱼长长的身子断成两截。
来人连斩数次，如水妖般在他周围游来游去，手不停歇地拨开层层断截的鱼尸。
水里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让人欲呕，更令江怀夕感到阵阵恶寒。
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混沌，溺在水里，只伸手乱抓。
忽然，江怀夕感到腰间一紧，有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有人紧紧地抱着他往上划。
他的唇被人用力封住，为了不让水流进入，柔软的双唇紧紧地贴着他，是那人在水中给他渡气。
江怀夕倒是清醒了两分，像是找到了救命的浮木，双手紧紧地攀住了来人。
他恍惚间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剑眉星目。
这人怎么这么像他的小徒弟啊？！
封渊单手划水，游出几丈后，环抱着他再次欺身。
江怀夕配合着微微张开嘴，缓缓吸入气流。
他看清了眼前人，五官艳丽，披散的头发，随波荡漾，风华绝代。
还真是封渊！
“哗啦”一声，俩人破水而出，激起一阵水花。
封渊抱着他，眨眼间就掠到了潭边的石块上。
江怀夕一屁股坐下，脸上通红，心如擂鼓，这憋气给憋的。
他拿手抹开脸上的水和碎发，重重地咳了好几声，快速喘息着，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了一些。
江怀夕仰起头看向来人，只见封渊手持锋利长剑，衣袍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白靴也未脱去，可见是救人心切。
他真心实意的说了句：“谢谢！”
封渊轻轻颔首权当回应。
他盯着江怀夕的眼睛，浅笑道：“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师尊不会怪罪吧？”
江怀夕尴尬道：“不会，不会。谢你还来不及呢！”
封渊伸手从水中勾起个透明泡泡，悬空如灯笼大小，手指一捻便泛起银光，剑指一点虚无，投入这圆形水泡中。
一瞬间，光亮突起。
他指着江怀夕的脖子问：“师尊不查看一下伤势吗？”
江怀夕看对方半跪下来作势要脱他的衣服，连忙制止道：“应无大碍，我自己来。”
他有些虚弱，找了块旁边的矮石坐下。伸手解开湿透的中衣，低头查看身上伤口，边同封渊说话：“好徒儿，你怎么知道我在水下？”
江怀夕上半身叠满了伤口，红红的印子一个连着一个，圈里还有无数细小的齿痕。
还行！
后背应该和前面差不多，是外伤总能养好。
他就觉得差点死在怪鱼手里，有点憋屈，哪怕死在大妖手里也好。
封渊看着他有些散乱的发髻，几缕青丝垂在雪白的颈肩和前胸，一身雪肌已被无数的伤口破坏了美感，心中略有不爽。
他蹲下与江怀夕平视，桃花眼凝眸睨着他，似真似假道：“师尊与我结过师徒契，你…忘了？”
江怀夕心里咯噔一下。
师徒契？什么东西？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若说有，那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以免穿帮，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好了。
江怀夕低头把破损的衣服穿好，然后双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咬在齿间，修长五指用作手梳，随意绾了一个发髻。
他打算换个话题，笑笑蒙混过去。
因为他还真是不知道呀！
他眼波流转，望向封渊，准备猛吹一波彩虹屁。
“哎呦！想不到我徒儿身材这么好的。这高大威猛的身形；这矫健的大腿；这修长有力的下肢，还曲线分明。”
“那什么，就如书中所言，朗如明月入怀，端如松下清风。”
封渊：“……”
终于，听者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来。
封渊心下欢喜，未料到师尊也会讲俏皮话，还能把他给逗笑了。
他当下决定，就为这笑还师尊一礼。
封渊右手掐诀，林间树叶微晃，夜里倒映着朦胧光的清露腾空而来，凝聚在他好看的指尖，泛起点点蓝光。
一点星芒而出：“愈！”
随后，蓝光笼罩在江怀夕头顶，缓缓地没入他周身，身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
江怀夕自是感受到了，那无数伤口已渐渐愈合。
此乃月华水雾疗法，是灵泽之术。
上善若水，水润万物，是水灵缘的治愈系术法，修炼越久，治愈能力越强。
江怀夕觉得封渊在术法上造诣颇高，回头得好好培养培养，还是他的好徒弟嘛！
封渊治疗后，再随意捏了个洁净术，俩人的湿发和衣服都已弄干净。
江怀夕弯腰拾起地上的青色外袍，在整理仪容。
少时，封渊不知想到了什么，恢复冷淡道：“师尊不是一直想与徒儿双修吗？我们不妨一试。”
听他这样说，江怀夕刚平复的心又慌了起来。
双修？搞基？
那怎么行？！
“没有没有。那是我之前想岔了，现在绝对没有此想法，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封渊看向江怀夕的眼神更加扑朔，神情不定道：“师尊的灵力一直不稳。合欢双修，徒儿的确可以帮到您。”
江怀夕愣了一下，眼睫簌簌，低头沉吟。
他在想这便宜小徒弟，之前可一直都未曾答应原身双修。
凭什么，现在就松口了？
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转变了，所以……？
江怀夕轻摇脑袋：嗯。不太可能吧？！
一息后，他仍旧说：“此事无需再提，我已说过不需要。”
封渊却在想，江怀夕明明就是在思考，为何又说不需要。
难道他是在欲擒故纵？
“师尊可知，还有一种双修，只需神识互通，亦能滋养心海。天长日久，也可恢复灵脉。”
江怀夕想到今天两次使用灵力，都半途熄火，真是懊恼不已。
封渊这个提议，让他有些心动。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事知之甚少，还是先回九峰山藏经阁去翻阅些资料，研究研究，指不定还有其他方法可用。
“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事的，而且，这也太麻烦你了，容我再想想。”
封渊终于挪开探究的目光，气氛陡然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