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章 碧波潭
就在刚才，封渊用梦魇之术，造了个空梦境。
他神识能感知到的，全部都是梦中人的所思所想。
封渊当然不会告诉江怀夕，他的梦魇之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下可入梦托梦，中可造梦困人，上可织梦于天地。
海中蜃楼，可一梦千年，人活其中而不自知。
他一同入梦，已然看到了江怀夕情动愉悦的模样，听到了他撩人的低吟。
还有那奇奇怪怪的空间，会发亮的小东西。
封渊眉头紧锁，眼中现出一丝慌乱，难道这人真不是师尊？！
江怀夕从前与现在，确实判若两人。
关键是，他连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当他有那种想法后，江怀夕就好像变得有吸引力一样，老勾着他的视线。
封渊都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他天生就是好南风的。
他再抬眼看面前之人。
江怀夕身影轻晃，已经把挂在屏风上的崭新衣袍裹在了身上。
淡青色云燕暗纹锦袍袍摆一扬，那人转身，俩俩相看。
两息后，封渊立马移开视线，快速夺门而出。
江怀夕脸上红潮未褪，又被这小徒弟搞得莫名其妙。
应该难堪的人是他才对，封渊跑什么。
他心道：真是有毛病。
江怀夕整理好仪容，下楼来吃晚饭。
他琢磨着，桑落他们都去巡查了，自己也不能干坐着，夜间也得去各处巡视看看。
如若未见妖物踪影，那他就去郊外练练御剑也行。
他走到大堂，点了些吃食，正在等上菜的间隙，陆续听见客人们都在讲一件骇人听闻的无头命案。
江怀夕都无需刻意打听，耳朵好生长着，想不听都难。
传闻城北繁华地，有一苏姓豪绅，年约四十余。
今日晨起，他房门紧闭，日上三竿还未起，家仆们以为主子贪睡或者身体不适，故而未曾入内打扰。
直到午时三刻，管家敲门来请，也没听见有任何响动。
这才觉出不妙来，唤来护院破门而入。
须臾，几人都鬼叫连连，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而爬出厢房。
原是他家苏大爷只剩下穿着亵裤的四肢躯体，血淋淋地躺在拔步床中，枕上的头颅竟不翼而飞。
江怀夕正侧耳听着，店小二已来上菜。
正是用膳时分，客栈内人声鼎沸。
靠近他这桌，有四五个男人同坐而食。
一个官差模样的佩刀大汉说：“……真是见了鬼了，那管家午时报案后，我们哥几个去查，发现昨夜根本无人进出苏府，门窗也完好，真是奇哉怪哉。”
一男子接话：“这么狠，肯定是仇杀吧？！”
“你说会不会是熟人作案？想那苏大官人这么有钱，也还是挂了，而且是死无全尸，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唉，对了那隔壁巷贩鱼的赵大有，他女儿找着没有？”
“还没呢。失踪得有七八天了吧，哪那么好找，八成是被人拐，卖到别处去了。”
“啧啧，他们俩老口子也着实可怜，老来好不容易得一女，把那闺女当眼珠子疼，如今人还不见了，可怜呐可怜哟……”
江怀夕前世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真不太懂得人间疾苦。
此时他听得旁人如此说来，才真正感受到，一位白发翁历史老师，在课堂上偶尔提到的一句话：众生皆苦。
正所谓：
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
道法虽宽，只渡有缘之人。
原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江怀夕凝眉，索性不再去想，埋头做个干饭人。
用膳后，他出了客栈。
微风徐徐，夏林初盛。
一路行来，果然街头巷尾，茶摊小贩都在议论苏姓豪绅的事情。
江怀夕寻了个暗处，指尖泛起金光，他灵力已然恢复。
金光旋舞，他捏了隐匿诀，御剑低飞。
真的是蛮低的，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竟不足两米，但好在无人会看到。
江怀夕自我安慰道：“还行，慢慢来，以后再几米几米的高上去。”
他还寻思着，九峰山好像有个管禽鸟灵兽的美女长老，要不去讨要一个飞禽灵兽来代步，这御剑他可真是不太喜欢。
他心念明目诀，左右双指对压，横在山根处，居中慢慢往太阳穴移，原本昏暗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明目诀，可查看有无妖魔鬼怪之邪气。
他御剑快快慢慢，东游西荡，足足两个时辰把城内各个角落都转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唉，这蛟妖会逃去哪里呢？
怎么，路上一个弟子也没碰见呢？
倒是看见有个穿褐色短打的老翁，微微佝偻着身子，手提一盏灯笼，口里一直在呼喊：“晚娘，你在哪里…儿啊，快点回家吧…”
难道是那位失踪女儿的赵大有？
江怀夕自知帮不上忙，也未上前去打听，御剑往城外而行。
夜色昏昏，鸮啼鸦叫，他来到了城北。
此处高门楼宇，亭台楼阁，古树参天。
黑夜孤寂，冷风瑟瑟，再远处就是无垠黑暗了。
茫茫浅雾中，竟有鬼气浮动，令江怀夕打了个寒颤。
他胳膊上迅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在疙瘩上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江怀夕跳下宝剑，持青霜自护，改防御姿势。
在心里犯嘀咕：怎么妖没找着，还遇见鬼了。
他探头探脑走到某座府邸的灰瓦白墙旁。
突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墨发，阻止了他前行。
江怀夕心跳如雷，缓慢扭头查看，倏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院墙内长得极好的一株石榴树蹦出一条长枝来。
他拨开发丝，拂落茜色的石榴花。
“咚咚咚…”
乾坤袋里的震厄鼓却无人自敲。
江怀夕心觉有异，便绕着这户人家的院墙走。
等他转了小半圈，走到了府邸正门口。
他退后几步抬头一看，“苏宅”两字赫然映入眼帘，匾额上方悬挂素绢白布，两旁贴有白联。
这么巧？！
江怀夕沿着这厉鬼之气，一路行来，直至一个深潭附近。
他紧握青霜，不禁手心出汗，孤身作战，难免紧张。
江怀夕催动灵力，捏了个护身诀。
只见他全身隐隐有一缕洁白如雪的灵力护体。
此时他已感阴风阵阵，四周顿时有一股无形的黑雾，强大的气流在涌动。
那是天地间的怨气所致，已被这厉鬼化为己用。
普通人如果感受这阴寒邪祟之气，不知其来历，只能称其为“阴风”。
江怀夕感知到这阴风出自于面前的深潭。
他疾行几步，在幽潭周围绕行，抬头看见那岸边石碑上镌刻着“碧波潭”三字。
江怀夕再慢慢踱步走回正中央，找了块平阔的石头布了个阵法。
他挑出一张符纸放于左手，右手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油黄色的符纸。
待符纸燃烧后，很快便曲缩成一团焦黑的纸卷。
江怀夕右手掌轻轻一拢捏碎，抬手一扬，那细碎的纸灰便被风吹到了前头，渐渐落在潭面上。
他再从乾坤袋里搜罗出各种有用的符箓，人站定站稳，口念往生咒，挥手点出一道金光。
“起！”
金光如飞跨过幽潭，落入水中。
不多时，深沉可怖的碧翠潭面中心，慢慢起了涟漪，继而范围变大。
霎时，波涛汹涌。
江怀夕看到潭下墨绿色的两股水流，密而交缠在一起，成为一个黑色漩涡，漩涡的中心点快速升上来一位黑发白衣女子。
竟然是个年轻的漂亮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