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安
一声叹息,陈羽的母亲是陈观的二房夫人,也是张仲海的堂妹,兄妹俩自小感情就很不错,他很能理解,一个家世普通却嫁入官家的妇道人家,生了一个很有出息的儿子以后,是有多少希望儿子能走的更远,况且,对于这个外甥,张仲海也很欣赏,所以当陈羽带着叶青渊找上门来,他实在不忍拒绝。虽然这已经违背了他的准则——从来只做一个单纯的中间人。
见张仲海没有回答,叶青渊也不在意,他见到任予夺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个人某些方面跟自己很像,他讨厌这样的人,就像一条毒蛇不愿意见到另一条,但是如果可以,他也宁愿选择相信这样的人,因为正如他了解自己一般,这样的人往往很直接,从不拖泥带水,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就一定会把事情搞定,他们做事,百无禁忌。
叶青渊要的就是这样纯粹的人。
任予夺的名字他早就听过,那是汴梁城市井势力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直到见到他本人,叶二公子身手再普通,都能感受到任予夺身体里蕴藏着的强大无匹的力量,这让他更加安心。
白银三万两,是任予夺答应亲自出手的代价,另外,张仲海的佣金是一成,也就是白银三千两。
熟归熟,佣金不能少,这是规矩,如果坏了,张仲海以后也很难再继续做下去,并且这么大风险的事情,张仲海还愿意接下,不管陈羽在中间起了多大的作用,叶青渊都明白,对方已经大大还清了之前的人情。
现在是他欠张仲海了。
大周重商,轻徭薄税,藏富于民,寻常百姓也大都穿得起绫罗绸缎,所以平心而论,这个价格并不算多高,毕竟,对方是虚仙,那是已经超越了聚气武道宗师的炼神境!
叶青渊随父入京多年,平素迎来送往,也协助父亲处理过不少事情,汴梁城大半的高官巨贾也都识得,但是叶锦行确实是无欲则刚。而随着眼界见长,叶青渊心思越发复杂,既然动了心思,他平时就已在刻意结交各色人等,开销很是惊人,于是他开始背着父亲偷偷与一班纨绔合伙,以宰相之子这个名声做保,在外经营一些生意,这么多年下来,也算小有积蓄,否则这次他根本不可能请动任予夺,但是即便如此,这笔钱也几乎把他掏空。
毕竟他在外经营的很多生意,来路都不是那么正当,根本不能被父亲知道,更何况父亲政敌众多,若自己稍过招摇,朝堂之上便有攻讦,到那时,不说父亲是否能够过关,自己必然会被震怒之下的叶相直接赶出京城,重归川北老宅,那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这几年他经营的一直很谨慎,小心翼翼的躲在背后操控。这一次,为了请动任予夺,手里的余钱直接就去了大半。
叶青渊很是肉疼,但是他也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值得的,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开始,任予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任由属下前去截杀,然而在收到前两次袭击结果的传书之后,叶青渊的目光在地图上游弋,最终在青藤峡圈了一下,他选择在这里结束一切。
出了青藤峡,就到了梁州,那可就是踏进了三千里关中,后面的路几乎都是一马平川,水土丰美人烟稠密,再难有益州川边那样的崇山峻岭荒无人烟了。所以,青藤峡是他为弟弟选定的安息之地。
哦对了,还有灵儿妹妹,哥哥对不住你们了,谁让那个位子只有一个呢?我真的很想坐啊。
七天前,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任予夺赶了过去。有他出马,所谓狮子扑兔,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的阵容足以把所有的变数都压下去,可是为何这几天自己越发心神不宁呢?
“笃笃”舱外忽然响起来敲门声,声音不急不缓。
这条船是张仲海的产业之一,三人之所以在这里聚会,就是要避开汴梁城的无处不在的各种势力,并且进门前张仲海已经交代过,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里。
更何况,这条船从外到内,他都布置了不少好手暗哨,可是直到敲门声响起,也根本没有人示警。如果是外人,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张仲海眉头微微一皱:“谁?”他嘴上问话,手里却向二人做着手势,叶青渊和陈羽会意,随着他起身,悄然走过去,贴上舱门两侧。
来者不善。
门外之人却并不准备跟他打哑谜,直接回道:“任予夺”。
听到这个声音,三人目光瞬间交换,叶青渊和陈羽走回原位坐定,张仲海打开舱门。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苍老衰败、一身血迹的任予夺。
不知为何,短短几日,任予夺竟由一个精悍的中年人直接变成了一个花甲老者,让人几乎认不出他来。
任予夺脸上皱纹丛生,发簪零散,花白头发也是一片蓬乱,一身衣袍多处破烂,破口里一道道血迹已经凝结成黑褐色的血块,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的脸色很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铁青色,眼眶深深凹陷下去,一双眼睛已布满血丝,眼中的寒意却越发渗人。
显然,他遇到了大麻烦。
张仲海神色不变,心中却是震惊,略一踌躇,还是闪身请他进屋。
叶陈二人看到他的模样,俱是大惊,叶青渊一颗心更是慢慢下沉。
任予夺进门之后便盯上了叶青渊,那眼神不寒而栗,叶青渊被他盯的发毛,却又不便发作,正要开口说什么,任予夺已经大咧咧走到张仲海的位子上坐下来,两手按在桌上,盯着叶青渊的眼睛说道:“叶少想知道这次的结果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煞气。
那天离开青藤峡后不久,他就遭到了伏击。敌人都是他在京城的老对手。
这些人都很强,其中甚至有两个,已经触摸到了炼神的门槛,这种人,就算在他全盛之时,也要认真应付。
乍一受伤,敌人便出现了,这当然不可能是巧合,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跟着自己的下属,当初要么是被自己武力压服,要么冲着利益而来,他们心中对自己有多少忠诚,这几乎都不用想也很清楚,只不过他从不在意,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的力量在,那么这些人在自己面前都会保持温顺。
他不需要人尊敬和崇拜,他只需要人们恐惧,因为两者都能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顺服,而往往,后者比前者要简单的多。
而这次看似杀鸡用牛刀的任务,却栽了个大跟头,那么当力量不在,恐惧也就不再,他只是感叹,敌人,来的太快了些。
好吧,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说明,在自己没有受伤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琢磨着对付自己了,而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渗透过来,那些下属里,不知道还剩几个没被他们拉拢,至于这一次,自然也是跟随自己的三个人把消息传出去的,否则袭击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张仲海顾不上任予夺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此时的任予夺非常危险,不动声色在一旁向陈羽使了个眼色,这是准备一有不对,随时准备破窗而逃的表示。虽然任予夺看着已是狼狈不堪,可是谁知道他还剩多少实力?
面对一个虚仙,张仲海绝对不会去赌。
使完眼色,张仲海拖过一把椅子,与任予夺拉开距离,靠另一边坐下,开口问道:“任先生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