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催款
10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人人加厚了衣服，而王福已经将过冬的衣服套在了身上，每天呆坐在电脑前，心力憔悴。
渠道催款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由以前的每天下午增加到上午还要过来一次，他们用尽各种方式死缠烂打，希望王福能设身处地的为他们想一想，王福同样用唉声叹气来回应一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天下午，显示器渠道业务员在午后2点准时来到我们店面，向王福出示收款联单据，王福看也没看，直接说：“老兄，我真的没钱，客户的钱老不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业务员蛮横的说：“你收不到钱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今天必须给我结款，这是最后期限！”
王福怔了一怔说：“你今天肯定结不到款，回去的时候如果你们老板像你刚刚说我那样说你，你会怎么想？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相互支持一下不就行了吗？款肯定会给你的，我明天就到客户那里去催款，你看怎么样？通融一下了。”
“通融？”业务员不屑的问，“我已经很通融你了，都拖了这么多天，你到底是结不到钱还是有钱不结？”
“话怎么能这么说？”王福摇摇头，“要不你看，我现在就给客户打电话！”
“你打！”业务员丝毫不留余地。
王福免提拨通一个号码：
“喂！是高总吗？”
“是小刘啊！找我什么事情？对了，你的机器怎么老是出问题，我这的网管都忙疯了！”
“出问题我们会解决的，你看款这两天可能帮我办一下？”
“你说款的事情啊，这个我做不了主，财务上的账一直没有到，你再等等吧！要不你找汪总试试看？”
“找汪总？这个事情不是你一直在操办吗？”
“对对对！你找汪总没错的，就这样，我这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挂了，有空常来坐坐！嘟——嘟——嘟——”
王福看着业务员无奈的说：“你看，没错吧！我倒想他们赶快打钱过来！”
业务员说：“不是让你找一个姓汪的吗？”
王福二话没说，拨打汪总的号码，没有人接听。
业务员耍起了性子，要求王福一直拨打汪总的电话，王福依求照办，不断重拨电话，王福说：“他是不会接的，这样做只能把他手机的电耗完自动关机。”
结款的业务员又一次在我们店里齐聚一堂，七嘴八舌的向王福叫嚷，直到从电话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才有人离去，但是这位业务员仍然死守我们店面。
下班时，王福收拾好笔记本准备回家，业务员一下扯住王福的衣服，“你不结款还想走？”
王福使劲扭一下身体，一粒扣子掉落在地上，活蹦乱跳。王福气的浑身打颤，喘着粗气指着业务员。
整理一下衣服，王福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王福没有来，各个渠道带着失望而归。我猜想王福可能去老家登门催款了，但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停留了三天，因为第三天王福还是终日不见踪影。
带着忧虑，我给王福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他在家里，昨天就从老家回来了，只是余款的事还没有解决。
渠道催款的架势越来越激烈，由于王福不在，他们将矛头一致指向我，妄图从我这个月月光的打工一族身上榨出现金，我很想告诉他们不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任他们奚落。
又过去几天，余款的事还是一筹莫展，王福打电话问我现在店面的情况，然后告诉我也不要去电脑城了，等余款到账再去！
第二天，我仍然照常去了电脑城。我知道，这时候各个渠道已经把我当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至少我的出现表明这个店面还在继续经营当中。他们不会对一个员工做出极端的事情，如果我再不去，种种难以想象的后果都会发生，虽然这个店面现在不景气，但还是凝聚着王福的心血，如果还想继续在这一行混下去，就不能选择消失。
下午，我接到王福的电话，王福得知我此时还在店里，便问我现在渠道催款的阵势，我如实的告诉王福，王福让我别理他们，真不行就把门锁起来。
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百般无奈困扰缠身，我平静一下煎熬的心情，无力的说：“你不在我也不在，那他们肯定以为我们逃路了。”
电话突然静寂无声，过了一会，王福说：“我也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把钱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接来下，王福安排给我一件事情，他的朋友要两台品牌机，价格在3500这样一台，货源王福已经联系好了，并且同意先欠几天，王福让我到渠道那提货送给朋友，然后把收得的钱结给显示器业务员，王福这样安排是因为他觉得那位业务员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那天也不会那么为难王福。
下班前，我把收得的7000元送给了显示器业务员，他拿着钱说：“才这么点，剩下的钱到底什么时候给？”
我心如刀绞，不想理他，转身离去。
傍晚下班，在电脑城门口碰到陈浩天，他问我王福什么时候会来，说他的老板已经为这次拖款事件向他大发雷霆，估计这个月的奖金是没有希望了。我看着他一脸忧愁的样子，想着这连续几天的催款情况，只有他和徐少锋一直没有对我们恶言相加，每次知道我们没钱就默默的走开，我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是此时却艰难的说不出口。
第二天，一个高中同学找我买电脑，我看着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闪过。
说实话，我和这位同学的关系不是很好，从时间上来看，我已经将近2年没有和他联系了，中间我换过号码，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何种方式和我取得联系的，是不是纯粹为了图便宜而四下打探我的号码？今天他的到来我确实感到意外，我甚至想过平价出货来弥补这两年的友情，但从我们店面目前的经营形式来看，我突然有种想宰他的冲动！
宰，还是不宰？我左右为难！
宰，可以为店面增加好几百块钱的收入，至少可以结掉一个主板的钱，但无疑会带上一个奸商的帽子；不宰，诚实经商的名声得以保全下去，若干年后，这位同学还有可能握着我的手向我对他的照顾表示深深的谢意。但是，这个时候，又有谁来照顾我？
权衡利弊，举棋不定，踌躇，彷徨，犹豫不决！
眼看这十几天来为了余款的事情弄得我们没有一丁点生意，让我感到经商这条路无法继续下去，如果再不痛下心来抛弃那些徒有虚表的空头名誉，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维持店面经营。
我看着他，想到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做了一件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内心立刻拍案决定，狠狠宰他一次！
我拿过配置单，在每个配件的价格栏上都写上高昂的价格，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深深的愧疚感瞬间传遍全身，双手又开始颤抖，我侧身极力遮掩，快刀斩乱麻。
配置很快写好，拿在手上，我觉得它异常沉重。
同学看一下配置和价格，毫无异议，但我心里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拿起电话开始调货，电话那头的渠道说话支支吾吾，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恳切的对他们说电脑装好后就会付款，但我和同学等了一上午，等来的却是结款业务员的到来！
为何想做一次奸商都这么难？算了吧！我把同学带到南星电子，将这一单交给了徐少锋，他看着配置，眉头紧锁，说：“你这是平价出货，搞不好还有可能亏本，我要好好算算！”
徐少锋拿个计算器坐在一边核算，同学看着我，脸上绽放异样的光芒！
同学走后，我一个人开始在四楼溜达，我不想回店面，那是一个让人伤心欲绝的地方，我不想面对一张张催帐的面孔无话可说，我也不想坐在那里只能依靠抽烟来麻痹内心的恐慌，我宁愿在行走的时候被人当成消费者干扰，最好出现几个销售员同时拉我进行激烈言语斗争的场面，至少销售员对我说话时会礼貌用语。
下午两点，我在楼下吃完饭极不情愿的回到店面，看到王福神奇般的坐在桌子旁，他终于回来了！
王福已经凑足了所有的余款，只不过这些钱不是对方付的项目款，而是王福通过信用卡套现和东拼西凑借来的，他的几张信用卡已经为此透支，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
渠道终于结完了所有的余款，他们结束了艰难的催款道路，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了，而王福，他的催款道路到底有多长，到底如何崎岖无从而知，会不会有尽头？他意味深长的说：“早知道这是一条找死的不归路，还不如好好坐着等死！”
下班前，徐少锋打来电话，说中午装的电脑货款都结完了，要我下去拿利润金，王福得知后说算了，他已经很支持我们了。
我捂住话筒，对王福说：“有好几百呢，快上千了！”
“真的吗？”王福问。
“真的！”
“那你下去拿吧！”
挂上电话，我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小跑到南星电子，发现徐少锋不在店里，李丽对我说他已经到我们店面去了。
回到店里，此时徐少锋正坐在王福的旁边，两人手上都拿着钱，看到我，徐少锋笑眯眯的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徐少锋怎么了？”我问王福。
“无非想赚点外快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两百而已。”王福轻描淡写的说，把手上的一叠钱装进口袋，问我：“这个买电脑的是什么人，你怎么挣他这么多？”
我苦笑一下：“无非想多赚点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八九百而已。”
10月底，天气骤冷，电脑城里的时尚女性不约而同穿起了黑丝长靴，那位神秘同行的网络日志也做了更新：满城尽显黑丝袜！
通过王福的朋友从中疏通，余款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眉目，对方在某日下午汇给王福10万元钱，并承诺在不久的将来逐步了结此事。
收到钱后，王福马上将信用卡的大窟窿补上，并摆了一桌酒席，叫上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业务员。席间，大家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将那些不高兴的事统统抛之脑后，为恢复正常供货共同举杯！
饭局过后，王福自然大醉，我把他拖上车，一起去往王福家。
坐在车上，王福呼呼大睡，忽然，王福大声吼叫：“欠我的钱什么时候给？啊！到底什么时候给？”
司机回过头看我一眼。
片刻平静，吼声又传来：“问你话，到底什么时候给？别以为不讲话我就把你当哑巴。”
司机又回过头看我一眼，我解释道：“没事，他喝了酒就这样，你专心开车，当他不存在！”
内存的价格继续上涨，不知道是由于新开的几家电脑商场导致电脑市场过于饱和，还是本市的电脑已达到普及的状态，整个电脑城的装机量都出现下滑，就连杨徽在光临我们店面的时候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一位渠道业务员更是做出了非常的举动。
这位因业务员是我们到六楼以后才认识的，之前他只是在发报价单的时候才会和我们闲聊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但现在，他基本上是从上班到下班一直都坐在我们店面，并且通过几日的面对面相处，我发现他为人诚实、热情，当有什么精彩的电影或是有趣的帖子，他都会极力的推荐我们观赏，如果我们在观赏的过程中发出惊叹声，他定会在一旁兴高采烈的眉开眼笑；如果我们对他推荐的内容作出无所谓的态度，他就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一旁默默无声，但是随即又会推荐我们观赏另一个帖子。
不光如此，每到中午吃饭时间，他都会揽下拿盒饭这项任务，并且会挨个询问需要什么样的口味。经过一番精心挑选，他会抱着4份盒饭4份汤4双筷子一大叠餐巾纸小心翼翼的走进店面，然后按要求分发盒饭。而有时我们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想吃什么口味的，在他询问的时候我们只会随便的说一句“随便”，每当此时，就是他最犯难的时刻！
有这样一位业务员对我们店面的关心，确实帮我们省去不少事情，比如，如果我们都外出办事，不用担心，他会细心的帮我们照料店面，有客来访或是有电来询，他都会详细的做好记录；如果我们外出时间很长，延误了下班关门，同样不用担心，他在下班前会做好一切安全工作！王福曾经问他：“我到底要不要给你发工资？”
我知道，这纯粹是王福的一句玩笑话，因为他现在的日子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