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别想着不见

    ［水下好冷，好冷……］

    ［爹爹……娘……］

    ［原谅女儿不孝，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我应该早点下去……陪你们。］

    ……

    ——真的好冷。

    耳朵里灌入了潮水，却仿佛是家人对我的思念，一刻也不停歇……

    ……

    现在，肚子里，咽了好多水

    到最后，我也终于，吃饱了一次

    终于可以，不用成为饿死鬼了呢。

    ……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终结了我的意识，切断了我的画面。

    它告诉我，什么都结束了。

    所以，就让我……这样去吧。

    ［良……我骗你的，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只在心里告诉你。

    但嘴巴上我不会讲。

    因为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所以死后，我才会告诉你。

    现在，我终于死了。

    我可以，告诉你。

    我，对你……

    ……

    【——穗。】

    呃？！

    黑暗中，突然有什么声音在呼唤我。

    我仔细听，却发现那声音蓦地不见了。

    其后——

    上面猛然伸出一只手。

    我缓缓睁开眼。

    ……

    是一个模糊的黑影，我看不清。

    ［是谁？］

    他乘着蒙蒙的绿色，划动着手臂，不断地向我接近。

    ［——谁？］

    他的身体壮硕，长得又高又大。

    他有时戴斗笠，有时不戴。

    他为我着想，把我放心上。

    和他在一起，我总感到很温馨。

    ……

    【——他，是我的家人。】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来接我了。

    我已经不行了。

    ……

    【良。】

    濒死之际，我叫的名字不是爹爹，而是一个我曾喊了成千上万遍的名字，直到他与爹爹的幻影完全重合，身形贴到一起，我知道……是他来了。

    男人露出了真容，脸上刻画着历经风霜的痕迹。

    刀疤交错，眼神却是那么地急切。

    那是不想失去我的急切，想拯救我的急切，再次见到我，想将我紧紧纳入怀中的急切。

    ……

    “良？”

    “良，”

    “良……”

    “良！”

    “良——”

    现在，我的内心千疮百孔，我的喊声撕心裂肺。

    【小崽子，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他的胸口紧紧贴着我的胸口。

    ……他用“心”告诉我，这次他绝不会允许我任性。

    我已经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了。

    我已经是他的了。

    我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身体。

    ……

    ……

    ……

    湖水没过了我的脚踝，再而是小腿，再而是膝盖，水位还是在不断上升。

    我整个人淹没在大江大河之中。

    我感到了恐慌。

    喂！

    我下去，想要拉住小崽子的手。

    她的身躯渐渐下沉，她抬头看着我。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哭，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眼里带着遗憾和恨，面容却有一种看破生死的淡然。

    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没有顾及任何，就这样拼命地游。

    我明白她此时的表情，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她一点点沉沦，我要阻止这一切。

    小崽子，我不会允许你消失。

    哪怕是死，我也要阻止。

    我的决心不会让这无济于事。

    最终，我抓住了她。

    【小崽子，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

    奋力地游上岸，满穗就在身后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

    最终，她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真救上来了？？”

    “一条手臂……”

    “神人啊……”

    余下的士兵一窝蜂拥了过来，他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我的力量。

    是体内“灵”的力量。

    别说救娇小的满穗，把左手还给我，我甚至能带一头牛上来。

    我单手抱起满穗，把她放在了地上。

    她闭着眼，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

    不过她还有呼吸。

    “我来吧，我有救溺水者的经验。”

    年轻的将领从人群中走出来。

    “……”

    他弯下身，紧紧地看着我，眼神中焕发着光芒。

    “刚刚谢谢你出手相救，真厉害，简直是奇人……我们无以回报，但至少让我帮助一下她。”

    我没说什么，让开一步。

    只见将领蹲下来，跪在满穗边上，一手压着满穗的前额，一手提她的下颌。

    满穗的嘴巴一张一合，我不知道满穗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手法有没有用，只是静静看着等待结果。

    正当我眼睛瞟向别处的时候，将领突然拍了拍我的肩，我扭过头。

    “接下来靠你了，大哥，用两根手指捏紧她的鼻子，再用嘴唇包住这个小姑娘的嘴唇，对着里面吹气，差不多三次，吹一秒停一秒……”

    “等等……”

    什么意思？

    我傻愣愣地眨眨眼。

    他是要我跟满穗亲嘴？

    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将领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这么做她就醒不了，所以，为了这个小姑娘的安全，放下面子吧 。”

    ……

    我无奈地瞅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救法？？

    难以理解。

    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做，总不可能让满穗一直这么躺着吧？

    要没效果再找他算账好了……

    我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在一圈人的围拥下，颤颤巍巍地探过身子。

    该死，怎么都在看着我们？

    不多想了。

    我的视线拉不开满穗通红的脸蛋，更移不开那曾经无数次捉弄调侃我的小嘴。

    我的手抚过满穗湿润的头发，将多余的发丝撇开了去。

    现在……我要……

    此刻，我仿佛已能感受到满穗轻盈的呼吸。

    她娇弱的气息散在我的脸上。

    ……

    “等等！你还没捏——”

    将领突然开口道，我震惊间，不可思议地意识到下面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我的嘴唇。

    ？

    ……

    ！

    “你！！”

    底下的满穗绽开笑容。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此时，在她的脸上，我只能看到最纯粹的笑，别无其他。

    ——霞光照射在满穗俊俏且充满笑意的脸上。

    现在，被她如此擒获……

    我想，全世界的女子，都不及她美丽的万分之一。

    【远处，满穗正站在那。】

    【她没有背对我，因为她的出现，大雨也停止了降落。】

    【她的出现让我安心。】

    【她的身躯逐渐清晰。】

    【她站在洛阳城的街道上，面对着我，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