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尸山
巨峰高耸入云，一眼望下去，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踏着崎岖的山路，四面是蒙蒙的浓雾。
砥砺昏暗与寒冷，远处还随时传来野兽的嚎叫。
我们现在的视线，毫不夸张地说已跟飞鸟齐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的混沌，行止间不寒而栗。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山顶。”
我向那白头发问去，她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嘻嘻嘻嘻。
不知从何时起，耳边会隐隐传来低吼，竟像是小孩的嬉笑。
多走几步后，我拍了拍满穗，她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视野倒向身后。
闻到我们的动静，白发女娃也止住步伐。
——蛤蛤蛤蛤～
一座我们刚刚经过的巨石后边，此刻正神不知鬼不觉探着半个脑袋。
说不清是人还是野兽，但那披散着的长发撇除了后者。
满穗抓紧了我的手，她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嘻嘻嘻嘻～
那东西在笑。
声音接近发疯的女人，又近似哭闹的小孩。
紧接着，怪异的身子淌了出来，我看到的是一张狰狞的人脸。
像是人，五官又有些扭曲，光嘴的比例就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
它凭借修长的手臂探出身子，继而跟进的是一身棕黑的体毛。
最后，怪物露出了最令人诧异的腿。
它的身下居然只附着着一只脚。
脚跟在前，脚掌在后。
此刻正披头散发地在原地怪异蹦跳。
“……”
“喂，这什么东西？”
她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这什么怪物？？
既非花兽也非花鬼，是别的东西？
“山魈。这个世界的原生生物。”
白发女娃一边回答，一边取下了身后的长鞭。
她要亲自出手吗？
寂冷的绿瞳从山魈身上一扫而过。
银色的长虫驾驭着气浪，摧枯拉朽的力量击打在山魈的身躯，瞬时将反应不及的怪物连根拔起，随后一把丢进了山谷。
……
本以为是一场恶仗，结果只是单方面的碾压。
恐怖的形象仅是徒有其表。
这么比较下来，还是面前这个披着水灵女娃皮的“怪物”才更加可怕。
“你平时都走在这种地方？”
我经不住疑惑，随口问了一声，她便递来一个冷漠的神情。
“没什么问题吧？”
“……”
“你今年多大？”
满穗插了进来，问了一个我想问的问题。
“十二。”
她扔下两个字，自顾自回了头。
十二……比满穗还小两岁，不过她俩个子倒差不多高。
我们继续走着。
等快走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是黎明了。
一览后方的景色，是一大片的山脉，雾气缭绕，山岭无边无际，偶尔还会传来野兽的长鸣。
而面前是一栋小宅院，看上去十分冷清。
这个家伙的师傅会是什么人？
他邀请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怀抱着这个答案，携手满穗进入了宅院。
一进门，一股幽静的气息传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微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院子里，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细语。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
这里散发着岁月的沧桑感，看上去已很久没有人定居。
“师傅，人带到了！”
白发女娃活泼地对着内室喊道。
这死娃子，对我们这么冷淡，看到自己人咋就灵动起来了？
接着，顺着她的声音蹦跳出来的，是一只兔子。
“兔子？”
“……”
我以为只是错觉，但当她再次端起兔子，并且神采奕奕地对着兔子喊道“师傅”的时候，我的脸色凝固了。
不该是这样的……
——违和，异样。
她疯了。
她其实是疯子。
我瞬间感觉到不妙，原来这个家伙是疯子？？
她之前的冷淡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是个疯子？？！
我扯住满穗的衣角，渴望她赶紧跟我逃离，趁疯女娃注意力现在还没放在我们身上赶紧逃离！
若这样下去！——
“进来吧……两位。”
？
不知是何处传出的声响，邀请我们进入房间。
环顾四周，声音的源头只有那只兔子。
兔子，妖怪？兔子成精……
各种答案回荡在脑海里。
我和满穗谨慎地踏过门槛，眼睛一分不离白发女娃手中的兔子。
“风铃，抓两只野兔回来，师傅等下有用。”
“是，师傅！”
被叫作“风铃”的女娃烂漫地跑出去了。
……
怎么回事，这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没被做什么，心跳却止不住加速。
大脑像是和身体分离，独自闯到了一个异样的空间。
唯独“死后的世界”这个概念紧紧牵制着我，将我拉回现实。
“那么……老夫该唤作二位什么呢？”
“良。”
“穗……”
我没有特意去看满穗的神情，但大抵是和我同样的迷茫。
兔子没有动嘴，只是简简单单蜷着身子，微微耸鼻。
声音像是凭空传出来的。
突然，兔子支起半个身体，将爪子指向了我受伤的手掌。
我下意识后退，差点踩到满穗的脚。
一阵炫彩的风动荡过我的手心，片刻后，伤势恢复了，磨损的皮又长了回来。
痛感消失了。
满穗观察着我的手心，又将难以置信的眼神落回到兔子上。
“伯伯，我可以称您为伯伯吗？”
兔子的声音恰似老者，又自称“老夫”，称伯伯应该是没错的。
“到了这个地方，称老夫为‘师傅’更合适，穗。”
“……师傅？”
“嗯。”
师傅？你个成精的兔子……
不，这么想就显得我目光短浅了。
毕竟它底下有风铃这个弟子。
我不清楚那个女娃真正的实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哪怕她不用妖术和武器，仅仅靠肉搏我都难有取胜的希望。
她就是这么强。
那我和满穗拜这兔子为师是值当的。
嗯，就这样吧。
“师傅。”
“嗯。良。”
我试探性地看着兔子，依葫芦画瓢叫了一声，兔子也即刻给出了回应。
这兔子的耳朵没有我印象中兔子的那么长，看上去就是个小号的猫耳朵。
果然是死后的世界，连兔子都长得这么猥琐。
“师傅此次请你们前来，是为了‘尸山’一事。”
“……‘尸山’？”
“没错……‘尸山’。这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由于良的到来，它也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啊？……
“尸山”？
是曾经出现在我梦里，束缚着我的那座“尸山”吗？？
当时把奔腾的马蹄声听成了洪水，在那个梦里，无数的死人瞪着双目，扭曲着面容，吼叫着要杀我。
我在梦中逃无可逃，最后是满穗唤醒的我。
梦里的东西……映射到现实了？
“怎么会……”
……我的心魔——具象化了？？
颤抖的手臂停止了抖动，我的腿部疲软起来，整个人瘫倒在地。
“——良爷！——良爷！”
满穗摇晃着我，我却感觉有点头昏脑涨。
“现在，‘尸山’正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膨胀，打破了这个世界本来的平衡，最坏的情况，它可能会和‘隐花’产生联系，继而组合成更强大更恐怖的怪物。”
“师傅，‘隐花’是什么？？”
上方的满穗问向兔子，语气中尽显着急切。
“‘隐花’是那些花型怪物的总称——花兽、花鬼，乃至于其它更神秘的存在。”
……
所以，叫我们来的目的，是让我们去对付那座“尸山”？？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有力量对付那种东西……
我的脑海中涌现出一滩黑色的湖，湖上坐落着一座尸山，随之到来的是长满人头的血色洪水。
……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