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月亮
冉竹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原来他们说的“风城严屹宽”就是贺霄。
自他回来后,到现在为止也就匆匆见过两面。他比高中时候更挺拔了一些,那时候他的脸更瘦削,现在因发腮的缘故,下颌角多了成熟男人的刚毅。
想起之前电梯里的触碰,总觉得她自己过界了,怎么就在那时候喊出他的名字,如果让他女朋友知道了,这怎么说得清。
还没等她从自责的情绪里走出来,好巧不巧,又在电梯里碰见了。今天的他远没有前两次那么体面,他戴着副干活的手套,抗了两袋腻子粉,身上全都是粉白色的灰尘。
李珂用胳膊捣捣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快看,他就是吴彦祖。”
他们争论了一个星期,对于贺霄到底更像谁这件事,至今没统一。
其实对冉竹来说,她觉得贺霄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两位顶级帅哥。
贺霄有自己的气质,独一份的,他不是精心雕琢的俊美,很随意,帅而不自知。
有些长得稍微帅点的男性,一旦意识到,就开始变得油腻起来。
她不喜欢空有其表的男人。
出了电梯,她收起思绪。繁忙的工作节奏让她没有时间忧郁,她们这个行业,占据工作时间最多的就是日常学术拜访,这天工作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她照例翻出微信,才一天没看,里面红点消息就翻山倒海般刷新出来。
占据好友通讯录最多的并不是好友,反而是与工作有关的医生,主任,领导,员工。
她熟练的回复完这些消息,才看见置顶里那个线条小狗的头像发来的十多条未读消息。
“姐妹,快帮我看看,这身衣服怎么样?”
“图片”是一条鹅黄色的真丝连衣裙,刘云舒叉着腰站立。
“是不是有点太乖巧了,不符合我的气质?我再换一条。”
“图片”这次换了一条经典的黑色长裙。
“还行吧?感觉差点什么。我再配条丝巾呢?”
配丝巾的照片并未发过来,她已经习惯刘云舒跳脱的思维。
“我气死,刚才碰见学生家长了,看猴儿一样的眼神。说我这身衣服不太适合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要不是我身上这层皮,我非冲上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再发下去的消息,就是一个小时后了。很明显她已经冷静了很多。
“我帮你看了啊,贺霄一个人来的,没带女伴。切,怎么不带来,我还想看看长什么样呢。”
“无聊死了,以前没见他们这么爱吹牛呢。”
“真晦气,那谁也来了,是不是整了鼻子啊,感觉不太像了。”
“贺霄酒量这么好呢?班长和体育委员好几个灌他,他都面不改色的。”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周书达是不是神经病啊。”
说完,发来一张周书达出洋相的照片。照片的左下角,贺霄只露出了半个上身,他闲散的坐在椅子上,脸颊绯红,连眼角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冉竹逐一回复后,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她所在的餐厅里四处都是茂盛的绿植,身后龟背竹的叶子时不时的戳着她的背,她往旁边挪了挪。木色灯具里盛着暖橙色的灯光,隐隐约约的折射在她的脸上。
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到来,他一身风尘仆仆,眉眼深邃温柔。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冉竹抬头,看清来人,身上隐隐的木质香气幽幽地飘进鼻间。
“没事,我也才下班不久。我点了几个菜,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她把纸质版菜单递给他。选择这家餐厅的原因很简单,环境好,氛围佳,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菜单不是电子的。
男人接过思索了一会儿,“恰好,你点的我都爱吃。听说他们家的特调鸡尾酒不错,酒精度数很低,要不要尝尝?”
“那你看着点吧,我都可以。”
点完单,桌前算是没有能干扰他们的因素了。
来人正是“流川枫”——孟郁柏,他考上了国防生。在大家都往更大更好的城市飞奔时,少年志在千里,他义无反顾地去了最遥远的新疆,毕业后又分往基层一线,这些年消息很少。原本猴儿似的性子被磨炼的稳重坚毅,但心中那个喜欢的姑娘却一直没变过。
多少个夜晚,他望着天上的月亮,从圆转缺,从阴变晴。月光总是公平的,它均匀的照耀着每一个人。
全年无休,他换来了这三十天的假期,哪儿也没去,提前预约了冉竹的时间,飞机一落地,行李寄存在餐厅前台,就迫不及待的来赴约了。
从入口处,他就一眼认出了冉竹。她安静时候的侧脸,他在教室窗外见过很多次。那时候她总是在座位上看书,做题,很少出教室活动。少年的心意如野草般生长,却不敢触及她一丝一毫。
“这些年过得好吗?”孟郁柏问。
“挺好的,你呢?在那边条件是不是挺艰苦。”冉竹对他的过往很有兴趣。
孟郁柏挑眉笑道:“我也挺好,你去过喀什没有?那里很美,西域风情,新疆人淳朴善良,美食又多,你看,我都吃胖一圈。”
她摇摇头,思绪随着他的话飘远了。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但大多是为了工作。
她的生活真的有些平淡乏味,此时不知道该向孟郁柏分享些什么。
孟郁柏看见她低垂的眼睛,心被烫了一下。他转移话题问:“怎么样,最近有遇到感兴趣的人吗?”
这七年,孟郁柏每一年都在问这个问题。
女孩明媚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哈哈,真没有。工作太忙了,还没心思考虑呢。”
孟郁柏的指尖点在桌面上,不紧不慢的敲打着,他很有毅力,不再是那个毛头小子,他也不会再输给贺霄。
“我一年后就转业回来了,那时候就没有现在这么忙,正常的双休也有了。”
冉竹点点头,“挺好的,再怎么说你在那边也太辛苦了,积年累月的工作没有休息日。是该回来过过正常的生活了。”
这时,他们点的菜也基本陆陆续续上齐了。孟郁柏绅士的向她伸出手,邀请她先动筷。
冉竹噬辣,点的辣子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等。她夹起一筷子焦香的鸡丁,送进嘴里,品味着,味道不错。
“我也单身挺多年了,之前在那边一直没找,不想异地恋,女孩跟着我也累。”孟郁柏再次捡起了话头。
冉竹调笑着他:“看不出来嘛,我们孟郁柏同志这么贴心。我都有点羡慕你未来女朋友了。”
孟郁柏听完,勾了一下唇,被她口中的“我们”取悦到,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纸巾递给她。
“缘分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与其苦苦寻找,说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你说是吗?”
冉竹像后知后觉掉入陷阱的兔子,她抬眸,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冉竹试图忽悠道。
她再傻也知道他的意思,他从不躲避,那样炽热直接。
孟郁柏的声线凌冽,带着钩子,几乎附在她的耳边。
“可我不是兔子,你知道的。”
说完,一饮而尽眼前那湖蓝色的酒□□体,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冉竹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她躲闪着他的眼睛,一个劲往嘴里扒菜。
他唇角的弧度逐渐变深,将那道她夹了最多次数的辣子鸡丁往她更少推了推。
“别急,慢慢吃。”
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
高一那年他对冉竹一见钟情,他一直都喜欢她这种温柔安静的女孩。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就是身边有一个像苍蝇似的贺霄特别烦人。
贺霄他知道,年级第一嘛,长的白净白净的。同样的寸头,偏在他身上阳光俊逸,而他总被教导主任当不良少年,时不时抓住用手铲头皮。他也看出来了贺霄喜欢冉竹,可是那傻子,自己没发现,还天天招人烦。
他性格张扬放肆,喜欢运动,四肢发达。他放学后常在球场磨时间,有时候贺霄会加入和他一起,男孩嘛,认识起来快的很,球滚到一边他一捡起,一个漂亮的走步,投进一个三分球,孔雀开屏似的。
果不其然,冉竹恰好路过,他把球往他怀里一扔,待反应过来,人早跟着那姑娘跑了。给他气的,一个漂亮的上篮做给了空气。
他看不上贺霄这追女孩的技术。
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追女孩一定要直球出击。
所以这天他趁着课间,拦住了冉竹。话是硬气的,站在她跟前,却怂的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谁知道他竟会被那样的理由拒绝?
他是谁?情书和礼物塞满了一整个抽屉。喜欢他的女孩各式各样,他每次拒绝她们都要死一片脑细胞,生怕伤害了眼光这么好的姑娘们。
“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你是谁?我好像都没见过你吧。”
“学妹,听哥的,我不是好人,别爱我,没结果。”
现在却被冉竹以这样一个狗血的理由拒绝了。
他怎么能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