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顾芸出了月子后, 卜师长便给孙女儿起了个名字，叫卜怀妙。
小妹妹满了月，一张小脸就长开了，皮肤也越发细嫩起来。过了百天, 小婴儿便变得肥嘟嘟的, 就连叶书韫也喜欢跑去逗小家伙玩。
今年过年时间晚, 一直到二月份中旬才到除夕。
年味还没有褪尽, 莱州岛的子弟小学就开学了, 叶书韫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就在前后的这段时间，宋清嘉寄来一封信, 说了他和母亲的近况。
宋家母子刚去那边的时候的确不太适应, 莱州岛临海, 春城乡下靠山，各种生活习惯都和这边截然不同。不过村里的大伙人都很好, 王玲的亲戚经常关照他们母子二人，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困难。
宋母以前读过书, 村里托她做了大队的记分员。
宋清嘉也顺利去公社里读了初中。
叶书韫不认识字，信的内容都是叶士兰读给她听。得知漂亮哥哥现在生活不错, 她很为他高兴，同时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定, 她要好好学习, 只有学会写字认字后，才能给大家都写信！
开学那天，小家伙早早地起了床, 背上妈妈缝的新书包准备去上学。
在幼儿园里, 同学们都是跟老师学唱歌绘画, 上了小学, 要正式开始学知识，要考试。在她的梦里，她梦到只有学习好了，以后才能考上大学。
沈锦朝则十分不能理解妹妹，上学这么无聊的事情，韫韫为什么这么期待呢？
上课的时候不仅要听老师说那些无聊的知识，不准说话不准开小差，如果不听课还会被罚站，这就算了，回家以后还要让他们写作业，剥夺他们玩耍的时间。
韫韫真的是太笨了，她以后肯定会后悔去上学的！
于是，兄妹二人抱着不同的心思，一起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子弟小学一个年级就只有一个班，沈锦朝所在的三年级在二楼，而一年级在一楼。把妹妹送到她们班上，沈锦朝才转去他的教室。
等到上课铃响，一年级的老师才踩着铃声来到班房。
班主任老师姓李，三十多岁。给孩子们排好座位，她便安排大伙和她一起去领书。
一个班十多个小家伙，年纪大的不过七八岁，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李老师身后，浩浩汤汤地去仓库里把书抱回来。
这来回几趟，孩子们都累得够呛。
把书发下去，这一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的课上，李老师给孩子们说了上小学和幼儿园的不同，又说了很多在学校里的注意事项，放学之前，她留给孩子们两个任务：一是把课本封面给包好，二是想要当班长的同学，要准备明天在班上公开竞选。
班上的孩子都是第一次上小学，个个摩拳擦掌，都激动极了。
叶书韫和哥哥回了家，跟宝贝似的抱起课本到叶士兰面前道：“妈妈你看，我也有书了，书全部都是新的！”
她还记得，乡下的学校很少有新的书。
大伙的书都是以前用剩下的，不是缺页就是少张，还有一些书上面的字都是看不清的。
她现在能拿到新的书上学，实在是太幸福了！
叶士兰看她这么宝贝那几本课本，在家里搜出一沓废报纸，问：“老师让你们包书了吗？”
“嗯，老师说，我们今天回来以后把书全部包好，这样就不会把书皮给弄脏啦！”
叶士兰笑着揉揉闺女的头发，看向沈锦朝：“锦朝，你的呢？要不要把书的封面包一下？”
沈锦朝每次开学都会按照老师的要求把书包好，可是这书就不听使唤，不管包不包，到最后都会掉下来。
与其这么浪费报纸，倒不如直接不管了。
他道：“你把报纸给韫韫吧，我不需要。”
“保证还剩这么多，韫韫也用不完，等你爸回来，你们叫他给你们包书。”
叶士兰吩咐完，起身去灶房做晚饭，今天沈耀武回来得早，他才刚迈进家里，就被小女儿急匆匆地拽到桌边，推了两摞新书上来，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书包了一半，晚饭就做好了。
不得已把手上的东西撂下，一家人坐在饭桌边进餐。
吃了会儿，书韫喝了口汤，扬起小脸儿问：“爸爸妈妈，我们班明天要选班长，班上的班长和爸爸他们军营里的班长一样，都是要管大家训练的吗？”
以前读幼儿园班里不需要选班长，不过书韫在和爸爸去营区的时候看到过，军营里的班长都要看着大家训练，有时候有人犯错误了，班长还要跟着一起被罚呢！
说到这个，沈锦朝可就来兴趣了。
忙道：“才不是，班上的班长不用管大家训练，班长最讨厌了！”
小书韫拧了一下眉，“为什么呀？”
她还想要申请班长呢！
沈锦朝仿佛想到了和班长的恩恩怨怨，顿时手里的饭也不香了，放下碗筷朝妹妹控诉班长的那些讨厌操作，“因为班长最爱告状！还会天天催你交作业，如果你没有按时交作业，就会被班长告老师！”
叶书韫心想不交作业的确是不对的呀，另一头，沈耀武就先放下了筷子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按时交作业吗？”
沈锦朝道了声不好，赶紧拿起碗筷，埋头吃饭。
但沈耀武哪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
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沈锦朝，不把事情说清楚不准吃饭。”
男孩儿赶紧把碗里的饭扒完，生怕自己得不了饭吃，嘴巴边嚼边说：“那是以前，我现在都按时交作业了。”
“那班长告你状了？”
他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赶紧摇头。
沈锦朝现在脑袋转得飞快。
如果他说了班长告状，爸爸肯定就会问他因为什么被告状，到时候就知道他在学校闯祸的事了。
真是诡计多端的大人！
虽然在沈锦朝口中，班长很讨厌，但在次日的班长竞选中，书韫还是报了名。
许是大伙儿都觉得新奇，班里一半的学生都报了名。
李老师斟酌再三后，选了书韫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做班长。
老师给两位班长分了工作，男生负责管班里的卫生、纪律，叶书韫则要每天负责收作业。
刚开学的一段时间，李老师协助两个小班长，把班上管得井井有条，大家都很配合。但随着时间过去，一些同学的不安分就表现了出来。
第一次小测验后，班里有几个同学便开始不交作业。
叶书韫去收，等他们把作业赶完交上来，已经过了老师规定的交作业时间。
没办法，书韫只能给老师说是哪几个同学不按时交作业。
这下，几个同学便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当天放学，被批评的那个男生就在教室门口堵了叶书韫。
子弟小学的学生都是莱州岛上的军属，拦住叶书韫的那个男孩叫做龙小强，是龙小妹的弟弟。
龙小妹以前和杜安安关系好，出了上次那件事后，杜安安就彻底不理龙小妹了。
龙小强听姐姐说是叶书韫抢了她的朋友，对这小丫头一向没有好感，现在还因为她被老师批评了一顿。
新仇旧恨一起，当天就带着小伙伴来找叶书韫的麻烦。
今天恰好是书韫值日。
她刚拿了扫把去打扫卫生，龙小强带着两个男孩直接拦住她的去路，“我们没有交作业的事，是你给老师告状的吧？”
叶书韫还不知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如实道：“你们没有按时交作业，老师问我了呀。”
“所以是你告诉老师的？”
“对呀。”
语音一落，得到肯定回家的龙小强抬脚就踹了叶书韫手中的扫把。
旁边做值日的同学看过来，一见是龙小强三人，不去做那个出头鸟，继续去干自己的活。
叶书韫这下可就不高兴了。
“你们自己不交作业，怎么好意思来怪我呀！”
小姑娘板着一张脸，说话奶凶奶凶的，即便是一副严肃神情，却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
龙小强哼了一声：“你就是告嘴婆，告嘴婆！”
“沈书韫最爱告状了，以后我们叫别人别和她一起玩。”
爱告状的孩子是最容易被别人讨厌的，若是谁被贴了“告嘴婆”的标签，班上很多同学都会疏远他。
书韫觉得委屈极了。她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明明就是龙小强他们三人做错了，凭什么说她去告状？
若是以前，被人这样冤枉，书韫多半都是自己躲着偷偷哭。
但来到岛上后，哥哥经常护着她，叶书韫胆子也大了起来，对三人据理力争，“我是班长，你们不交作业我就有资格给老师说，有本事你们按时交作业，我就不说了。”
龙小强吐了吐舌头，“当班长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听人说，你以前是从乡下来的呢。”
他的小跟班便在旁边唱起来：“沈书韫，拖油瓶，乡下口音说不停！略略略~”
自从到莱州岛后，叶书韫跟着叶士兰学普通话，以前的口音差不多给改掉了。不过在刚来的时候，她爱跟着沈锦朝和卜怀礼身后跑，隔壁吕家两兄弟和她不对付，说她是沈锦朝he卜怀礼的拖油瓶，特地编了一首歌骂她。
书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唱，当即被气得小脸通红。
偏偏唱歌那臭小子还十分嘚瑟，在班上唱不够，还跑到走廊上去扯着嗓子喊：“沈书韫，拖油瓶，乡下口音说不停。”
此时已经放学，走廊上多是值日的学生。
听到这喊声，全部围出来站在门口咯咯地笑。
嘲笑声对小孩儿的影响大，书韫跺了跺脚，刚跑出去阻止，就见喊打油诗那小子一下撞到了沈锦朝身上。
三年级的孩子比一年级的要高出不少，沈锦朝挎着一个黄书包，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男生，眉头微蹙，开口道：“你说谁呢？”
那男孩显然是认得沈锦朝的。
他才想跑，被沈锦朝一把拽住衣领，淡淡说了声：“过来。”
叶书韫跑过去喊道：“哥哥！”
沈锦朝问：“韫韫，他欺负你了？”
小姑娘软声说：“他只是骂我。”
“行，那我和他讲讲道理。”
语毕，沈锦朝就拽着人去“讲道理”了。
刚才那些出来围观的学生看见沈锦朝，都赶紧折了回去。叶书韫回到教室，才发现龙小强二人已经不见身影。
没心思去管他们，叶书韫拿着扫帚去扫地。
扫到一半，被沈锦朝拽去讲道理的男生回来了，还诚恳地给她道了歉。
回家的路上，叶书韫问沈锦朝：“哥哥，你给周民讲什么道理呀？他刚才来给我道歉了。”
沈锦朝沉默片刻，“呃……就是讲了一些我们男孩子之间的道理。”
“哇！”叶书韫突然觉得他哥哥现在很厉害，因为以前她被欺负，哥哥都只是去打架，现在不用打架，哥哥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
忍不住蹦蹦跳跳地走起来，叶书韫又问：“那哥哥你以后也教我怎么讲道理好不好？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就直接给他讲道理。”
沈锦朝：“……”
瞥了一眼妹妹的小胳膊小腿，他觉得妹妹不太适合用自己的“道理”。
遂赶紧转移话题，“他们今天为什么要欺负你？”
这可戳到小家伙的痛处了。
叶书韫也没心情蹦蹦跳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当班长好难当呀，他们不按时交作业，被老师批评后，就来找我的麻烦。”
沈锦朝全然忘记了以前自己说过什么，很是为妹妹义愤填膺，“他们不交作业居然还找你麻烦？”
“对呀，”叶书韫道，“哥哥，万一以后他们不交作业，我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
沈锦朝当然不知道了，毕竟他不是班上的班长，不需要处理这种困扰。
但是妹妹的困扰，那能叫困扰吗？
男孩儿拍拍书韫的肩膀，“没事，这个就包在我身上！”
叶书韫立马变成星星眼，“哇，哥哥你知道怎么做吗？”
“当然了，你就交给我吧。”
于是乎。
回家用了晚饭，沈锦朝跑去隔壁找卜怀礼。
卜怀礼正在逗妹妹玩，听顾芸说沈锦朝来了，丢下手里的玩具就到院子里，被沈锦朝一把拽住，“明天下午放学你帮我一个忙。”
“怎么了？”
“韫韫班上有几个男生不交作业，还欺负韫韫，我要帮韫韫的忙。”
卜怀礼的重点在后面那两句话上。
欺负韫韫？这还得了？
他立马懂了沈锦朝的意思，拍着胸脯就说：“这个忙我帮了！需不需要叫人？”
“你能叫多少人？”
卜怀礼算了算，“反正先叫着，能叫多少就叫多少。”
“好。”
俩小家伙当场拍板，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翌日。
下午放学，龙小强三人刚走出学校，就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
一见领头的是沈锦朝，周民身子一抖，赶紧躲到龙小强背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龙家和沈家住得远，两家大人在部队里并非隶属一个师的，所以不怎么凑在一块玩儿。不过沈锦朝和卜怀礼“威名远扬”，这岛上谁不知道他们是小霸王？
周民昨天才被沈锦朝修理了一顿，现在是看到这人恨不得就跑得远远的。
龙小强敢去找叶书韫麻烦，但面对沈锦朝，人怂得很快，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问：“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是打我，信不信我告我妈！”
沈锦朝说：“你们三个是不是经常不按时交作业？”
龙小强：“关你屁事。”
卜怀礼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昨个他们找叶书韫麻烦的事也听说了，指着他们就道：“自己不按时交作业，被批评了就去找韫韫，你们还是不是男子汉？”
龙小强：“还不是怪沈书韫告状！”
沈锦朝才懒得听他们说这么多。
这次卜怀礼叫了三个人来，他们这边五个人，想解决事情很简单，更何况，他们还都是三年级的。
把龙小强三人围住，沈锦朝一面说一面赶，把他们赶到了学校操场上的石桌子边。
龙小强嘴硬，但人倒是听话得很。
走到石桌子旁，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紧紧挨在一起，他死死盯着沈锦朝，生怕对方出其不意，一个巴掌就拍了过来。
谁知，沈锦朝指了指石凳，朝三人示意，“坐着，把作业拿出来。”
龙小强疑惑：“拿作业干什么？”
“写啊！”龙小强三人：“……”
卜怀礼：“……”
气氛突然沉默。
卜怀礼缓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朝好友看去，发现沈锦朝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合着他去找小伙伴们帮忙打架，沈锦朝是要对方做作业？
他问：“你没事吧？让他们在这里做作业？”
“对呀，他们现在把作业做了，明天不就可以按时交作业了？”
卜怀礼：“……”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龙小强一看沈锦朝不是来打人的，顿时就神气了起来，挺着胸膛说：“笨蛋才在这里做作业，谁爱写谁写！”
说着就要走，沈锦朝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人给扔回来，“要走也行，以后我要是听韫韫说你们不交作业一次，我就揍你们一次。”
“你……”
龙小强才张嘴，就被周民给拽了一下。
昨天他算是被沈锦朝给收拾怕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卜怀礼，他们要是不听话，这俩家伙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一合计，然后乖乖地坐下来，拿出作业开始写。
石凳子只有四个位置，都留给他们三人放书包。外面围了五个人监督，这画面越看越怪。
站在原地的卜怀礼有点怀疑人生。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监督别人写作业？
他一莱州岛堂堂小霸王，居然威胁别人写作业？
龙小强三人闷头写了一会，作业进度半天没有进展，悄悄抬起头来往四周一看，却被沈锦朝抓个正着。
“不好好写作业，东张西望什么？”
龙小强：“……我们不会。”
“不会早点说啊，我们又不是不能教。”说着，沈锦朝现场分任务，他负责教龙小强，卜怀礼负责教周民，剩下那个另外三人随便谁负责。
一年级的作业都是简单算术，自然难不倒他们。
把作业写完，沈锦朝这才松口放人，临走前还嘱咐道：“以后有作业就别乱跑，在这里写完了才准回家，不然小心我揍你们。”
三人头如捣蒜似的点了点。
等沈锦朝几人走远，周民扯了扯龙小强的袖子，不解道：“他有病啊？”
“……肯定有。”
接下来一段时间，龙小强三人只要有作业，都被沈锦朝和卜怀礼押着在学校操场写完。
起初卜怀礼觉得麻烦，不想和好友一起管这三个家伙，但沈锦朝承诺叶士兰做好吃的都分他一半，卜怀礼立马转变态度，非常积极地来当小老师。
在监督龙小强三个人的时候，他也可以写自己的。
这样不但能完成作业，还能得到好东西吃，这好事笨蛋才不干呢。
龙小强三人想过反抗。
不过他们撒谎说没有作业的话，转头沈锦朝就去叶书韫那里求证；还有一放学就飞速离校，结果第二天刚到学校就被沈锦朝给逮到。
玩了一段时间“猫捉老鼠”，最后，龙小强想出一个法子，他们随便把作业写完不就完事了吗？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每天他们写完作业，沈锦朝都要检查，错一题就用树条打手板心一下。
龙小强三个人终于屈服了。
年纪小的孩子对年纪大的会有天生畏惧感，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孩子王。在学校被“欺负”，他们也不敢对家里人说，只能每天硬撑过去。
时间一长，三孩子家里发现，孩子每天放学都要临到吃饭才回来。
问了他们是什么情况也不说，龙小强妈妈有次看到孩子手心被打得红红的，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这天，龙小强又一直没回家。龙母便问龙小妹弟弟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龙小妹在学校都只顾着自己玩儿，哪有心思关心别人，自然是回答不上来。
龙母有点担心，便去找了周民的妈妈。
周民妈妈一听龙母这样一说，结合儿子最近的情况，一拍手掌，“我家周民也是，天天都要到了吃饭才回来，问他干什么，他说在学校里写作业。”
孩子们贪玩，在家里都要逼着才乖乖写作业呢，怎么可能在学校里这么自觉。
龙母和周民妈妈敢肯定，一定是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商量着，决定去问问其他邻居家里的小孩儿在学校里听说过什么。
这一问，还真被他们问出些事，有人说亲眼看到沈锦朝在操场上打龙小强三人。
龙母一听，这还得了？
谁家儿子不金贵啊，沈锦朝居然还打人？
说那时快，龙母和周民妈妈找上第三个孩子的家长，怒气冲冲地就去沈家。
叶士兰今天换班结束得比较晚，回来正好碰见三人。
龙母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拽着叶士兰的手说：“叶同志，你怎么这样教孩子呢？你儿子是宝，我儿子就不是了吗，不带你们这样欺人太甚的啊。”
“就是就是，这也太过分了，叶护士你不能仗着自己男人是团长就欺负人。”
突然遭受这么一通怒火，叶士兰一下就懵了。
她看了一眼气冲冲的三人，奇道：“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龙母冷笑一声，“你不是想帮你家沈锦朝隐瞒吧，都有人看见了，你家锦朝在学校里拿树条打我家龙小强，哦，不止我家，人家周民也被打了！”
龙母带着人来嚷嚷，周围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
最先听到来龙去脉的杨大嫂听说沈家惹了事，好像她就是受害者似的，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叶同志，你们这样教孩子就不对了，平时孩子们一点小打小闹就算了，怎么还以大欺小呢？”
有人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锦朝那孩子平日挺乖的啊。”
杨大嫂讥讽，“乖？那是你们没看到他闯祸的时候吧？”
叶士兰不想和他们在这里打嘴仗，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看样子并非空穴来风，而且最近锦朝的确回来得太晚，只是能确定的一点：“几位同志，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锦朝虽然调皮，但是不是那种随便会欺负人的孩子，现在你们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等我们先找到几个孩子，了解了再说吧。”
龙母才要张口说话，周民妈妈就已经先表态，“行，那先去找到孩子们吧。不过如果真的是你家锦朝对周民他们动手，叶护士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叶士兰看对方不像是个胡搅蛮缠的人，爽快地点了头。
不过现在沈锦朝还没回来，几家家长打了个商量，决定去学校里找找。
杨大嫂一见有热闹可以看，指不定还能看见沈家倒霉，也跟着去了。
家属区离学校不远，她们过去时，还有学生陆续从学校离开。
子弟小学不大，从校门进去后，面前的土地操场一览无余。在石桌上写作业的几个孩子无疑成了最显眼的背景。
龙母朝那边指了一下，一伙人急匆匆朝那边去。
走近了些，就看到沈锦朝和卜怀礼一人手执一根树条，往龙小强和周民手心上抽。
这场景，说是证据确凿都不为过。
杨大嫂最先喊出来：“哎哟，叶同志，这下你没有什么话说了吧，你看你家沈锦朝，在学校都这么光明正大打同学，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杨大嫂话音刚落，就见被打的三小孩喜滋滋的，龙小强先说：“我今天只被打了一下！”
周民：“我被打了两下，我是进步最大的。”
另一人：“我昨天一下都没有，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是全对。”
几个家长：“？？”
被打就算了，还在这里比谁被打的次数少，这是有什么毛病。
这时，沈锦朝说：“你们进步已经很大了，以后还是自己回家写作业吧。”
龙小强忙道：“老大，你不能抛弃我！你不教我我都不想写作业了。”
周民：“对呀，卜老大，你明天也教我写作业吧。”
沈锦朝说：“要我教你们的话，写错是要被打的。”
“我们不怕，被打就被打！”
围观的大人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三个缺心眼的孩子争着被沈锦朝打？
一群人愣在旁边好一会儿，还是叶士兰最先走上前，“锦朝。”
几个缺心眼儿的孩子才发现旁边围了一群大人。
沈锦朝奇道：“妈，你怎么来了？”
龙小强三人随着声音望去，先是一顿，然后开开心心地跑到母亲身边，争先恐后地说今日的作业只错了几道题。
三位妈妈听得云里雾里。
刚才看到沈锦朝和卜怀礼打人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发泄，情况又是一阵急转直下，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别说她们，连叶士兰本人都有点懵。
她看了一眼沈锦朝，又把卜怀礼叫过来，问：“怀礼，你说说，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卜怀礼理所当然道：“我们在教他们做作业啊。”
叶士兰：“真的？”
“对啊，不信你问他们。”
龙小强这时赶紧把沈锦朝拽过去，得意洋洋地给他妈介绍：“妈，沈老大这几天在教我写作业，我有好多东西都会了。”
周民指着卜怀礼说：“妈妈，我有卜老大！”
剩下的那个小倒霉蛋叹了口气，“妈妈，我没有自己的老大。”
众人：“……”
一人一句老大，原本要理清楚的情况又被打乱了，叶士兰只好亲自上阵，一个一个问完，这才明白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一时间，几个大人皆是无语。
龙小强三人的母亲不知道如何说是好，刚才怒气冲冲地去找叶士兰要说法，谁知人家孩子是在做好事，一张老脸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而叶士兰看着沈锦朝，同样觉得很丢脸。
臭小子自己成绩波动这么大，居然还敢教别人写作业？
教就算了，还拿树条抽人。
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叶士兰和那三位母亲同时尴尬地笑了出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边聊着天边带孩子们一起回家了。
沈锦朝跟着妈妈回了家里，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得到一顿夸，谁料，叶士兰让他去面壁思过，等沈耀武回来再说。
待在家里的叶书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凑上来问：“妈妈，哥哥又犯错误了吗？”
“……”
叶士兰还是第一次，在评价自家臭小子是否犯错上词穷。
半晌，“哥哥不是犯错误，是做了……”
沈锦朝：“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面壁思过啊？”
叶士兰：“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教他们写作业？”
“他们不按时交作业，还找韫韫麻烦。”
“他们为什么听你的话？”
“呃……”
大概是知子莫过母，方才听完孩子们说清楚后，叶士兰就已经猜出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家凭什么乖乖听他的？八成是受这小子威胁了。
叶士兰：“你做的事情不是错事，但是有些方法是不是用得不对呢？”
“可是不这样的话，他们不听话呀。”
……还挺有理。
叶士兰头疼。
想了一会，她对沈锦朝挥挥手，“算了，不罚你了。不过你要是这次考试没考好，以后我们吃肉你就在旁边看着。”
沈锦朝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我会考好的。”
傍晚，夕阳快落了后，沈耀武才从营区回来。
听媳妇说了儿子的光辉事迹，他笑得不行，尤其是得知那仨孩子从一开始不听话到后面直接认了沈锦朝做老大，还对儿子竖起大拇指，“行啊小子，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利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人。”
沈锦朝是个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
立即神气得像只大公鸡，“可是妈妈说我做错了。”
叶士兰：“你敢说自己没错吗？”顺带瞪了一眼沈耀武，“你也是，遇到这种事，你还夸他，是想让他再接再厉？”
沈耀武道：“从结果上来看，锦朝的确可以得到夸奖。”
“但是他用武力威胁人，现在是为了监督别人写作业，你万一把他夸飘了，以后威胁别人做坏事呢？”
对于这个，沈耀武倒是不太担心，“你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相信你儿子？锦朝现在年纪小，但是不代表他是非不分。现在对于他来说，比起用对方法，更重要的是去思考怎么解决问题。”
“方式用错了也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引导。你现在要求他完美解决问题，还要要求用对方式不能犯一点错，对孩子有点苛刻了。”
家里教育孩子的事，向来是叶士兰挑大头。
多数都是她劝说沈耀武的多，如今两个人角色调换，她还有点不习惯。
但仔细一想，沈耀武说的不无道理。
今天这个事，的确是很夸张，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不管是对沈锦朝还是龙小强那仨孩子，都没有什么不好。
唯一能挑出错的，大概只有沈锦朝用武力威胁人的这事。
不过……
沈锦朝也才九岁，正如沈耀武所说，要他面面俱到，是太为难人了。
这样一想，叶士兰突然觉得豁然开朗，睨了一眼沈耀武，笑道：“沈团长可以啊，还知道要一步一步引导孩子。”
沈耀武得意地挑挑眉，“那是。”
而俩孩子一头雾水地看父母在这里“眉来眼去”，因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饭吃完，沈锦朝似是不死心般，又问爸妈：“爸爸妈妈，我这次真的做得很棒吗？”
沈耀武：“嗯，很棒。”
叶书韫也插嘴，“爸爸，韫韫当班长做得棒不棒呀？”
沈耀武笑：“当然了。”
因为那天被家长们发现沈锦朝教人做作业，“课后作业小组”便解散了。
没过几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测试，龙小强三人都考得不错。
家属院这边不知听谁说，沈锦朝监督龙小强他们写作业，才让龙小强成绩提升得这么快。
谣言总是传得很快。
不知道多少个版本后，变成——
沈锦朝是个神童，只要让他指导一下，孩子的学习就能突飞猛进。
这个说法刚传开时，有人也觉得太荒谬，但一打听就知道，龙小强三人的成绩如何，有事实佐证，不信的也忍不住动摇了。
又经过一轮考试，龙小强三人的成绩依旧保持在优秀水平，便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某天叶士兰下了班回来，就看到家属区和岛上一些渔民带着孩子守在她家门口，一见人就连忙迎上来，笑呵呵地说：“叶护士，我们听说你家锦朝是个小神童，只要他随便点拨一下，孩子就能变聪明，你看看能不能让你家锦朝看看我家这孩子呀？”
叶士兰：“？”
她儿子什么时候变神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