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
次日，大玥皇宫。
“陛下，太子求见。”
“宣他进殿，赐座。”
沈秋烨淡淡说道，语气中却带了些许令人难以察觉的喜悦。
宫内规矩繁琐，即便尊贵如太子，沈漓也已在殿外站了许久。
喉中的血腥气逐渐上泛，沈漓有些烦躁。
看着沈漓白皙脸庞上异样的红润，阿星有些担忧。
“公子……”
“无碍。”
沈漓微闭双眸，强压下喉中的不适。
“殿下，可以上殿了。”
一名内侍从殿内走出，看着沈漓苍白的脸庞不由放轻声音。
沈漓缓步走入大殿，走到中央便撩袍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殿内内侍看见与上回皇家祭祀大典相差甚远的如此画面均是一怔。
沈秋烨却深谙他的太子只有在因公事面圣时，才会守这些繁琐无比的宫廷礼节。
沈漓还未及束发之年时他便让其接手地方政务，一直以来太子行事稳妥，一心为民，所上疏的奏折亦是有礼有节、切中肯綮，自是无愧于太子之位。
若是因为私事召他进宫……思及上回祭典之时沈漓在自己面前的张狂，沈秋烨额角微跳。
“钰儿坐吧。”
“陛下，儿臣有要事请奏。”
“吏部尚书董为与江南户部司沆瀣一气，倒卖赈灾粮，坑害农户，哄抬米价，置人命于不顾！”
沈漓依旧跪立在大殿中央，眼神坚定。
“可有实证？”
“江南户部司主事陆望当年便是董为所荐选赴任。”
“吏部掌管天下品秩铨选之制，荐选人才本为吏部之本分，董为何错之有？”
“陆家在江南根基颇深，江北江南均深受其迫害。董为身为吏部尚书，为倒卖赈灾粮一事推波助澜，当与陆家同罪。”
“你可知董家效忠三朝，一直以来为国效力，忠心耿耿且前些年董为还割爱将掌上明珠送入宫中。若因此等未查清之事便治其死罪，岂不寒了大臣们的心。”
沈秋烨缓缓走向依旧跪得板正的沈漓，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微微皱眉。
“此事不必再议，江南陆家之事全权交于你，待身体养好些便动身吧。”
“陛下，此事兹事体大，容儿臣继续追查……”
沈漓抬眸，锐利的眼神毫不相让地直视沈秋烨。
“退下吧……”
沈秋烨转开视线不再看着沈漓。
“不对劲，以沈秋烨的手段怎会不知江南之事的幕后推手？”
出宫路上，沈漓有些不解。
“他究竟想做什么……”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突然一个宫女冲出，跪在了沈漓面前。
“殿下，贵妃娘娘在御花亭内有请。”
“贵妃……风叶儿？”
沈漓从未见过这位极为受宠却深居简出的贵妃，却也听说过她长得与母后极为相像传言。
“带路吧。”
即使身上的不适欲发明显，沈漓依旧想看看，究竟是何种的相像，能让沈秋烨多年来从未出言挽留母亲。
御花亭。
“妾身风叶儿，见过太子殿下。”
风叶儿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贵妃不必多礼。”
沈漓看着面前精致的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那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令沈漓微微蹙眉，实在是太巧了……
“殿下请落座。”
“贵妃相邀是有何事？”
“殿下贵为太子，妾身斗胆想让未出世的孩子与太子亲近些，也好沾染太子身上之洪福。”
风叶儿笑着为沈漓斟茶，茶香四溢，宁人心神。
“妾身敬殿下。”
茶水醇香，压下了口腔的血腥气。
沈漓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风叶儿面色惨白，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快来人！”
“殿下好狠的心，竟谋害妾的孩子……”
血潺潺不断地自下身流出，风叶儿倒在血泊中，目光狠狠地瞪向沈漓。
“殿下，陛下有旨，让殿下暂回东宫休息着。”
在看到天子近侍魏公公时，沈漓已经明白了一切。
“沈秋烨是疯了不成？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沈漓双手微微颤抖，已有些站不住。
“殿下，请吧。”
房上黑影从天而降，剑光一闪，阿熠拔出佩剑，直指魏公公。
“阿熠，这是宫中，不可妄为。”
沈漓努力稳住气息。
“走罢。”
阿熠瞬间收势，朝阿星使了个眼色，阿星瞬间飞上宫墙朝宫外跑去。
“来人，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扶她回寝宫休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准探视。”
魏公公看着地上已经不省人事贵妃，淡淡说道。
自八岁那场意外后，沈漓便极少待在东宫。虽久未住人，东宫依旧气势恢宏，未见丝毫衰败。
阿熠挥退众人，搀着沈漓进入正殿。
在关上殿门的那一刻，沈漓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子！”
“咳…咳。”
沈漓眼角微红，扶着椅子坐下。
“公子，我带你出宫吧，去找谢先生。”
“沈秋烨要彻底铲除董家，罪名是——谋害皇嗣。他要借我将此事闹大，参我之人越多，董家罪名便越大……将我关着便是以防万一。”
“公子……”
“虽说他早已布好了局，此时有我无我并无区别，但这东宫我也是许久未来了，在此休息片刻也不错。”
沈漓靠在椅背上，微微阂眼。
阿熠有些无奈看着面前已经难受地指尖微颤的人，与孩童时期的脾性无异，生气起来固执而随性。
却不知他究竟是气自己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还是气皇家无情……
阿熠看向殿外，只希望阿星动作可以快些。
清云阁。
“郗小姐，公子被困在宫中……你可不可以……”
阿星累得有些吞吞吐吐，却见郗芷拿起佩剑便要向外走。
“郗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少女转过头来，好看的双眸里满是不解。
“你不是说沈漓被困宫中，我去救他。”
“你也不问问公子做了何事吗？那可是大玥皇宫，擅闯会被治罪的！”
少女翻身上马，眸子清亮。
“我是去救他的，他做了何事与我和干？再说，擅闯皇宫被发现了才会被治罪，不被发现要如何治我的罪？”
郗芷上下扫了扫阿星，实在不懂此人是如何当得太子近卫。
阿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少女的嘲讽，刚要找补，却见郗芷抛下一句话。
“你武功不如我，不必跟着了。”
皇宫，御书房。
“事情可传开了？”
沈秋烨坐在龙椅上，淡淡问道。
“是，不出意外，董为在内一众大臣们现在已是快赶到了。”
魏公公俯首禀报。
沈秋烨不禁冷笑。
“一个个处理政事拖泥带水，参太子倒是积极。”
“传他们上殿吧。”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众大臣按品级排好，跪成一片。
“众爱卿平身吧。”
“众爱卿此时进宫，可是有事要奏？”
沈秋烨端坐在龙椅上，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
“陛下，太子涉嫌谋害皇嗣，兹事体大，应当严查！”
秦放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手持笏板，声音洪亮。
随即董为为首的一众大臣纷纷出列请奏。
“陛下，太子此等行为有失储君德行！
“陛下，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岂能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沈秋烨看着殿中跪着的一众大臣，唇角微勾。
“董为，若此时是太子做的，你说当如何处罚？”
“依……臣之见，当废太子以正国之律法。”
董为呼吸微滞，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如若不是太子呢？依国之律法，当如何处理？”
“依照大玥律法，谋害皇室中人，若非皇室子弟，当……株连九族。”
许是后四个字过于吓人，董为声音微抖。
“株连九族？”
沈秋烨不禁嗤笑，下一秒双眸闪烁着怒火。
“董为，你的好女儿谋害皇嗣后嫁祸于太子，此罪当如何论？”
一包纸皮包着的药从堂上被扔到董为身旁。
“此为堕子药，为宫中禁药，若无外人相助，一介后宫嫔妃如何得此药？”
董为面色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定是有人要加害于臣和臣女。”
“加害于你？董为，朕看是你要加害于太子吧。谋害未出世的皇嗣、上奏废太子，朕瞧着董贵人也并无生孕，你们便开始未雨绸缪了？”
“陛下——陛下，臣冤枉。”
董为连连磕头，鲜血沿着额头流下，触目惊心。
“九族也便罢了，看着董家世代忠诚的份上，主家赐死，旁系发配西北也便罢了。来人，拖下去吧。”
沈秋烨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眉头微蹙。扫视了堂内一个个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大臣们。
“无事便散了吧。一直以来太子为大玥殚精竭虑以至于身体微恙，废太子这类话以后便不要说了。”
说罢挥了挥袖子便走下离开大殿，只剩一堂震惊于事件走向而面面相觑的大臣们。
“沈秋烨，好手段。”
秦放微垂眼眸，遮住眼底的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贵妃寝宫。
“哈哈哈哈哈哈。”
风叶儿面色惨白，站在窗边放声大笑。
“沈秋烨，你心比我狠啊。”
指甲划破手指，鲜血从指尖一滴一滴流在地上。
“参了两包药的茶，味道……竟意外的好呢。”
风叶儿依旧在笑，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瘫倒在地。
一滴清泪自眼眶中溢出，她伸手接住。
“真奢侈啊……”
看着掌心的湿润，风叶儿喃喃到。
“沈漓。”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沈漓眼眸微睁。
郗芷看着沈漓泛着异样的红的脸颊，不禁皱眉。
下一秒，掌心覆盖住他滚烫的额头。
感受着少女掌心的丝丝冰凉，沈漓逐渐清醒。
“你怎么来了？”
“阿星让我来的。”
“私闯皇宫是重罪。”
沈漓眉头微蹙。
“你不该冒这个险，我是太子，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不开心。”
郗芷看着面前满脸疲惫的沈漓，一字一句的问他：
“沈漓，刚才阿熠和我说，这是东宫，是你的另一个家。”
“可是你不喜欢这，对吧？”
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少女，沈漓微怔。
“是，我讨厌这里。”
沈漓感觉自己有点疯了，他此时竟然迫切的，不顾后果的，想离开这个地方。
“那我带你走。”
郗芷握紧面前青年的手。
“好。”
沈漓看着面前少女，眉间沾染些许笑意。
“昭昭，我们去黎雨阁。”
皇上寝宫。
“魏良，贵妃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贵妃娘娘已经歇下了。”
脑海中浮现风叶儿秀美的脸庞，沈秋烨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愧疚。
“此事是我亏欠了她，多往她宫中送些补品罢……”
玥楚交界，萧关。
酒楼里一片觥筹交错。
“奕将军，我敬你一杯。”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头发卷曲别在一边，衣服穿了半边露出壮硕的肌肉。
奕风嘴角微勾。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