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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伞第章 白菊与精神分裂(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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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条路应该是怎样?

    我再次向前望去,却发现这条路的尽头已被浓雾填满。一条不长的丝带,弯延伸向牛奶般的雾气里。

    我前方的路迷失了?

    我问向旁边的朋友,试图从他那里找寻答案。而他也如此看着我,可我又看不见他的眼睛,或说他的整个部,像是被一团乱麻似的线给完全糊住了。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不再管他,那里已找不到答案,我心知肚明。只好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团迷雾。

    它近了,不知什么时候。而且起越来越近又越来越快,像是发现了我!它是饿极的狼,向我冲锋,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依然虚无缥缈的大口。

    来了,来了,近了,近了。

    我将死去,在它到来之时。我如此坚信,也如此恐惧。心脏的跳动已经达到了极限,亦要涌出。

    近了,近了,如在眼前。只剩一片白茫,不带一丝方向,不带一丝目标。

    我想逃,撒腿就跑!可我动不了,像是一根泥柱,永远且只能站在原地。

    我被它吃掉了,在一片白茫里。没了方向,也没了目标,脚下一片虚无,如空中阁楼。

    我从惊吓中醒来,露在被褥外的肩连同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眼前是一片漆黑,那些杂乱的黑色絮状物填满视线。而身体也异常沉重,就好似灵魂刚时回到肉体之中,尚未适应它的重量。现在,我明白自己还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可尽管有床板支持,我依旧觉得这个人如浮在云端的空中阁楼,一切都显得轻飘。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冷不丁拍打着我露在被外的肩膀,我这才重回地面,那些黑色絮状物慢慢沉淀,灵魂与肉体也再次重合。我尝试翻一下身,全身上下能与被褥接触的地方都在感觉到寒冷,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我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将肩膀盖住。耳边是门与门框相撞的“砰!砰!”声,连续不断,像台规律计时的钟摆——通往阳台的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

    这弄得我睡不着,想着要不要下床去把门关上,但四肢的无力感和酸痛感依然在拖拽着我,让我保持原有的姿势,不管舒不舒服,跟一座静坐的雕像别无二至,不得动弹分毫——噩梦的余威依然在我心头萦绕。

    无奈,我只好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此刻也只是早上五点整,莫名其妙的准确,好似自己就是一台准点报时的钟。每天早上六点醒来,晚上11点睡去,日复一月,年复一变,不带半点分差。只是在这次出错了。

    我转动眼珠,观望四周,还是那片漆黑。这是秋季的夜,太阳还在遥远的另一方,离它的出现,至少还得两个多小时。

    身体依然无力,唯一能做的事就只剩下呼吸、眨眼、思考。我闭上眼睛,凭着一团麻乱似的思绪想要再度回到梦里,在一幅又一幅不明所以的画面前穿梭,一一略过,那场梦是什么?我找不到了,包括那一直以来使我痛苦不堪的东西。

    身体开始渐渐变得沉重,像是落入了水里。我其实并不会游泳,一个南方的旱鸭子。一旦离开救生圈或是其它什么提供浮力的东西,我就只能像是鳄鱼一般,两脚死死着地,向前。也正因为如此,我就没有去过两米深水区,只会在一米五左右的水池里行走。尽管如此,我对于游泳还是深深的迷恋。那种被无形之力托起全身的感觉,将整个人没入水中与世隔绝的朦胧感,好似来到了另一个星球。这一直都是我用来解压或是逃避某样东西最好方法。可是,如此这般也只不过是一时,我总是要从水中浮出面对苍白的灯光与镜子前的自己。

    我不喜欢照镜子,更也不喜欢照相。在我眼中,自己是那般丑陋,不管放在照片哪一角落,只要一望见便心生厌恶起来。也因此,自小到现在我与同学们的合照都几乎下落不明,我也从不去主动寻找。若是可以,我不想在这个世间留下自己的任何一丝痕迹。不过,说来羞耻的是。每当我将自己从盛满水的洗漱台中拉出时,镜子里的自己就会显得好看一些。也许是在清水的洗礼下,自己的脸也看起来纯洁许多。

    若自己是生活在水中,那该多好。也许因为水中的浮力,人们也会显得美丽,没有地面时常常要克服重力而一身疲倦。这样想来,也难怪西方关于海洋文明的想象都是俊男靓女了。

    对于外界恶意的防护,人只有皮肤作为护甲是绝对不够的。我喜欢将自己整个人沁入水中,利用浓密的水将悲伤、愤怒隔绝在外。我的父母,我一直深爱着他们。对于父亲,就算他在我早年时常不在家,没有给我多少关注,我也会在生活中尽量向他靠近。然而也因此生出诸多烦恼。当然,也不仅仅是父亲,对于母亲也是一样。越是尊敬,爱着的人,往往越容易滋生烦恼。

    我生性敏感,却又不爱对外告知。自升入初中后我就被父母安排在了各类亲戚家中,以便求学。据我父母所说,这些愿意照顾我的人都是与我血液极亲的亲人,让我不要太过拘束,他们也一定会好生照顾我。事实也是如此,这些所谓亲人对我照顾有加,从日常衣物到喜欢吃食对我都有询问,算得上无微不至。

    相敬如宾,我一直觉得是个贬义词。若真是一家人,之间又何必那么客客气气,将那道若隐若现的隔阂分得那么清明呢?也正因如此,这篱无论换成哪位亲人,我都会感到不适与隔阂。当然,我不可能就因此与这些所谓亲人真正疏远,依靠从小到大的经验,我能够很好的把握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度,去成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也让自己好似没有任何障碍地融入他们生活的夹缝中。可这种压抑是病态的,终究是病态的。它使我越发想要逃离这个夹缝,我对家的渴望越来越急切。

    假期便成了我唯一的解脱。利用那不长的自由时间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中,无所顾忌好好休息一番。对于父亲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归家的路程也不算太长。他答应我每到假期就一起开开心心回家。这是件极其简单的承诺,我们都觉得它不可能失约。我很不想俗套的在此句后加个但是,这番情节早已成了陈词滥调。可这就是生活的真实情况,没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反转,大多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原。

    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们的生活不值一提。答案恰恰相反。我所阅读故事与电影都在告诉我,生活是最令人神往的电影、故事。它平淡却够复杂,复杂到不需要多么壮烈的高潮,痛苦就可以把我们击垮或是被幸福紧紧包裹。脆弱,心胸狭隘才是我们的本质,没必要因此感到自卑从而自嘲。正因为我们脆弱,狭隘,才能让我们在这平淡的生活中,迎接痛苦或是幸福的冲击时,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奔涌的情感完全毫不逊色于任何一部经典电影或是故事。电影与故事终究只是对我们生活的比喻与延伸。

    我的父亲常常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履行承诺,这让我常常失望。倒不是因为不能体谅他们的难处,相反我深知他们工作的辛苦,从不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也不为他们带去其它麻烦。我所愤怒的是,如果承诺无法履行,那就应该在一开始就不要作出决定,再到最后寻找各种借口说着抱歉。世间最令人痛苦的事,莫过于违约,它赐予你心潮澎湃的希望,又将你拉入深不见底的失望当中。父亲就是如此喜欢折磨我的人,当然对此他是一无所知。

    对世界与个人的过度探知,使我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我无法从周围人中获得归属。也就因此,我将自己与世界的联系放在了我的父母身上,尽管他们对我也是一无所知,这也并不影响无私的亲情将我们牢牢拴紧。然而随着母亲常年在外工作,与我相隔较近的父亲也不能常常与我相处,这份联系也不知不觉薄弱起来。

    我将脑袋从放满水的洗漱池里抬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瞳孔因为时常熬夜边缘变得模糊起来。这是我初中事了。那时假期,因为父亲的又一次爽约,我躲到卫生间小哭了一场。倒不是如何憎恨自己的父亲——对于父母我永远无法带有恨意——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压力罢了。

    我将水池的水放空,取来一些卫生纸将面部擦干好显得一副无事的样子。其实也不用这么做,我是当着那些亲人的面来到卫生间的,他们也略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能听到有人从门口路过小声笑着向其它人问道我是不是哭了。一时感到羞耻起来,竟因为无法回家这点小事而痛哭,真是小肚鸡肠,小肚鸡肠。待在卫生间大部分的时间也是为了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看了笑话的亲人们。

    出去之后他们是副什么模样,我记不清了。这也是自然,毕竟那时也认识到自己这场哭是多么的没有必要。我来到客厅沙发坐了一会,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眺望整座城市。亲戚居住的房子接近楼顶,在三十六层。从这眺望城市能够毫无障碍地见到地平线,并不是地面与天的连线,而是一望无际的房子一直延伸直到与天边融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房子,规整有序,像坐落在荒原上的蚁巢。

    现在正值中午,刺眼的阳光打下,使得一切都显得苍白。这让我想起自己放在水里泡久了的手指,那凹凸不平的褶皱也会露出如此般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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