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伞第章 白菊与精神分裂（四）
索思总部坐落在世界树北区，靠近岛中部山脉但与城市接壤。它像个上下大小不一的沙漏，下面小得多的三棱锥依靠大三棱锥四角垂下的四柱支持全部。但其实，索思总部的设计图就是个大小一的沙漏。如海中的冰山一样，下方三棱锥大部分掩盖在地下，这露出的只是其中一角。
对此柳悠悠都是从手机上查到的，但也不是知根知底。对于这个在太阳下，酷似黑色水晶建造的别扭建筑，她心里总是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感。
二十分钟前。在许少艾离开不久，她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她可不会真的老实待着。一路上，通过挂轨列车她完美避开了早高峰，在到达这里时刚好看到许少艾开车进去。她原本也是想溜进去的，奈何没有工作证，连这外围都进不去。现在就只好在通车口等着了。
今天天气依旧明媚，甚至可以说这太阳略有毒辣感觉。好在世界树理由城市伞早早开始调节气温，使目前的气温同温带季风气候的早秋差不多，不失凉爽。微风一过，让人十分安逸。
柳悠悠依靠在深灰色围墙下，她在这里等了有五六分钟，也不知道许少艾什么时候才出来。她很是无聊，便低下头想就此眯一会儿。因为四周空旷，这时不时吹来的微风从身上刮过，带着点温暖与凉意，竟像拥抱枕头般美好。
“柳悠悠？”
就在她准备睡着时，耳边传来一声微小的呼喊。她心里一惊，那声音并不是许少艾而是一个女声。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不知何时通车口前停了一辆蓝色轿车。从驾驶位看去，一位身着深蓝色正装的女人也在看着自己。虽也是女的，但这个人的眉宇间却英气十足，还留着一头未齐肩的干练短发。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发现这个人车台上放着三个很熟悉的小熊猫摆件。
“江渚姐！”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柳悠悠向车里的人打起招呼。这使得那人也是一惊。
几分钟前。在终于驶出了拥堵至极的核心区后，周江渚终于能松一口气将车改为了自动驾驶。自己则是靠向座椅后背，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拍打方向盘，脸上满是困意。
昨天晚上，为了帮许少恒查询资料，她可是忙到后半夜才睡。原本想着今早多睡一会儿，将早高峰错开，这样就算上班晚点，也不至于迟到。谁料她低估了这座城市的拥堵情况了，就算实施了上中下立体交通，但在人员高度出行时照样给你堵个水泄不通。导致她现在迟到了。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偷偷把考勤记录改一下就好。
“熟门熟路。”周江渚正起身，将车换成了手动驾驶。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通车口左侧围墙下正站着个人。那一身活泼的运动装可不像是索思员工。她将车慢慢停到通车口前，并放下车窗打量起这个外人。
尽管这个女孩低着头，还被棒球帽遮住了半张脸。但周江渚还是对这人越看越熟悉。短短思索一番后，她想起来就在昨天的那份资料上，她见过！
“柳悠悠。”周江渚一不小心将名字叫了出来。就算她反应及时，将声音压得很小，但依旧引起了这个陌生女孩的注意。正当她在想如何解释自己认识她时，这个陌生女孩竟也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面面相觑，面对现在这情况，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认识我？还是说你认识许少恒？”周江渚首先发问。
“许少艾，是许少艾。我是他朋友。”柳悠悠举手回道。
“你居然是他朋友？”对于这件事周江渚一时很难相信，毕竟就许少艾那阴角性格，不像是会有女性朋友的。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就因为许少艾这不问世事的性格，很少谈过自己的事情。而她也多是以大姐的心态照顾，所以她对其社会关系情况基本是一无所知。
周江渚再次审视起眼前的柳悠悠，眼神不禁一沉，又快速收回。
“你是在等许少艾吗？”周江渚问。
“是啊，是啊。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想跟着他在世界树逛逛。但我不是索思的员工，所以不好进去。也就只能在这外面等他了。”柳悠悠回复得极其乖巧。
“是这样啊。”周江渚一想，笑着向柳悠悠招手，“快上车来，我带你进去。这里也没那么严。”
“谢谢！”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柳悠悠就直接来到车后座。
“你现在是住我们哪？”周江渚问的时候用余光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一眼柳悠悠。
“我刚从医院出来，想在世界树好好玩玩的。不过一时半会还没找到住处，到是遇见了许少艾，也就先住在那里了。”
“实在是打扰了。”柳悠悠双手合十，，一副诚心道歉的模样。
“他不会让你睡沙发吧？”周江渚调侃道。
“我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的。不过最后他把他的房间让给了我。”
“看来，他还懂点人情世故。”周江渚说“他房间不合适的话，你就住我房间吧。我最近也不去那边。就算我过去，我房间里那张床挤下我俩也是绰绰有余的。”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一个人待着无聊嘛。我本来就是要在世界树逛逛的，所以就打算跟着许少艾。而且，我对索思这个工作也很感兴趣。”
“感兴趣？”这是让周江渚万万没想到的，“索思的口碑可不好啊。专门给人发放病危通知书，你就不怕哪天他也给你来一张？”
“没什么好怕的。我对自己还能活多久，还是很有把握的。”说这话时，柳悠悠的语气莫名带了点冷气。
“我开个玩笑而已。人们对索思这个工作总是带点误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我们提供的服务其实是保险，而不是上门索命。”
“这个我知道。”柳悠悠点点头，“昨天我就一直跟着他。”
这话使得周江渚一惊，担心问道“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这还没有……”
“这就好。”周江渚长舒一口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的。一开始，很多人都是不承认与愤怒。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就这样要到尽头了呢？可兀尔德从来都没计算出错过。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因为身体上的衰败，很多人开始惊慌失措。”
“拜佛、求医……不断求这求那。”周江渚驾驶着车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缓缓前进，寻找着停车位。阴影一道又一道从她脸上扫过，柳悠悠看不清她的眼睛。
“最后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她继续说“只能黯然神伤地接受。”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浪费这最后的时间。索思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帮助他们去完成遗愿，至少到最后不留遗憾。”
话完，周江渚又偷看了一眼柳悠悠。或许是话题太沉重了，柳悠悠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认识我妈吗？”
面对这个问题，周江渚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她也想认识柳悠悠的母亲，这样对她了解西西弗斯计划就就能轻松不少。不过，既然遇到了柳悠悠，那么离见到她母亲应该也不远了。
“算不上认识。”她想到一个可以敷衍过去的回答“嗯……工作上见过一面，你妈妈跟我提起过你。听说你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医院里。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马马虎虎吧。”柳悠悠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叹息，“不过只要是生病，想彻底好转也没那么容易。”
“至少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就好好享受吧！”
“嗯哼！”柳悠悠猛然点头，表示肯定。
“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周江渚小心将车倒进停车位。
“吃过了。”
“是哪些速冻饺子吧。”周江渚眉头一皱，倒不是因为车位不好停进去，而是她略微聞到了那猪肉大葱馅里的大葱味。原想着好久没吃饺子了，就买些屯着。她还故意避开了韭菜馅，但一闻到这大葱味道，竟也能让那韭菜味记忆犹新起来。
“还有位置再吃点吧？”周江渚将车挺好，“索思的员工餐可是很不错的哦，吃点甜点也好。我们可是有一整层的自助餐厅，就在那倒三棱锥的中间。”
“这么棒！难怪许少艾那么着急跑来上班。”听她这么一说，柳悠悠兴奋得扑到驾驶座旁，一脸期待地看向她。周江渚隐约能从这双眼睛看到星星。
“那餐厅的菜单还是实时轮换的，连我这个老员工都会期待呢。”
“先等我一会儿，我换一下鞋。”周江渚不好意思地从副驾驶位的箱子里拿出一双深蓝色复古单鞋，随后她弯下身伸手到脚底摸索着什么。柳悠悠好奇一看，这才发现周江渚开车一直穿的是运动鞋。
“说句实话，这些单鞋，高跟什么的，我从来都穿不惯惯。”周江渚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向柳悠悠解释“等你以后上班了你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发明的！难穿得要死！”因为不得不在狭小的驾驶座里换鞋，周江渚一时气急败坏起来。而且这鞋她早上走得急，好像拿错了，有点小。脚后跟一直塞不进去，再经过又十几秒的努力后，才勉强穿上。
“好了！”像是跟某人搏斗了一番，原本干练的职业装现在竟有些狼狈。周江渚也不管这些，叫上柳悠悠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