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盘棋
胡濙说的很有道理，宣德皇帝经历过靖难，再到宣德元年汉王起兵造反，大老黑亲征将其击败并俘虏。朱高煦被废为庶人，后被关押在京师，直至被活活烧死。
大老黑怕的不就是此吗？
本就只有两个儿子，若再折一个，那他这一脉岂不成了单传？
但把自己留在京师又是为何？关键他还在中间当起搅屎棍，莫非大明已经太平到让他拿自己儿子来消遣无聊？
就在朱祁钰百思不得其解时，胡濙替他解除心中疑惑。
“陛下之所以留您在京师，一为观察。很早之前，陛下就发觉太子品行不端，这样的人只能守成。”
“但最近几年，朝廷很少用兵后。陛下才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文官势大，已经能压制武将。更甚者，勋贵也有与其同流迹象。”
“而东宫恰好促成勋贵和文官交好，宣王殿下，您再仔细想想~李尚书在东宫是何等身份？”
还未等朱祁钰作答，胡濙抢先开口。
“老夫这一走，李尚书便是太子靠山。虽然他是武将出身，但现在是礼部尚书，是文官，东宫底下都有哪些勋贵可还记得？”
朝胡濙点点头，朱祁钰面色凝重地回道，“成国公、保国公、泰宁侯、遂安伯”
道出一大堆勋贵，朱祁钰这才发现，勋贵们在朝中已经开始没有实权，就剩下一个张辅还在支撑。
“不错，宣王殿下记性果真非同寻常。”没有丝毫吝啬地夸奖一句，胡濙接着说。
“勋贵们实权逐渐丧失，就说明开始转移到诸多文官头上。换句话说，陛下感觉到朝中有失衡迹象，留您下来不仅是平衡，更多的是确有易储之意。”
“若太子顺位，文臣势必强大。陛下熟读经史，怎会不记得宋朝以文抑武后果。再说了，现在文官还不算很强，他们就敢公然和陛下抢夺军权。”
朱祁钰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胡濙，“何意？”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不能确认。
“大同总兵梁成，您又何须装作不知道呢？”
东宫虽然有很多勋贵，可总体上来说文官还是占据大多数。他们以大同距离京师近为由，劝解太子染指。
但私底下打得主意却是——抢夺大同兵权。
宣德皇帝是什么人？那可是六边形战士，能不知道他们心里那点儿小心思？
所以，东宫一边对东厂下手，一边对大同下手。想让皇帝顾及不过来，再者，就算这事儿弄得人尽皆知，丢脸的还不是皇帝。
毕竟，太子也参与其中。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闻风楼。
这顿替胡濙的接风酒，一直喝到半夜。
翌日，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朱祁钰还在思索昨天胡濙的话。
文官们已经开始动手，太子又拎不清，宣德爷这才把自己留下。
一来为牵制心思不正之人，二来就是考察。
若时机得当，恐怕自己就真的会入住东宫。
但所有前提是，要把东宫给摁下去，同时还要打击文官们抢夺兵权的心思。
两件事都很难办，想到身后有宣德皇帝撑腰后，心情也稍微有所好转。
大老黑之所以放弃太子，一是因为品行确实不咋样。二来嘛~太子已和文官打成一片，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利益的纠葛，让太子无法从其中抽身出来。
还有一点是朱祁钰没有想到，那就是宣德皇帝认为文官们开始在左右皇帝的意思，这是威胁，对皇权的挑衅。
这次东征，宣德皇帝收到许多反对奏本。为了不让更多文官参与其中，朱瞻基以宣王今年也要大婚为由，将时间推迟到明年。
宣德皇帝这样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和意图。
让朱祁钰来江南筹集银两，是在告诉那些不安分的人，就算没有你们，朕还有一个很可靠的儿子。
你们不是一直想插手江南吗？给你们一个机会。
只要文官敢动弹，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届时，要不要借题发挥，那就要看皇帝心情。
所以，宣德皇帝才会吓唬朱祁钰。让他自己小心点，江南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另外，‘冤枉’太子，是在给文官们制造机会。
一个机会给宣王，一个机会是给自己，也就是宣德皇帝。
想想吧，太子派人去江南想玩一招釜底抽薪，带去江南的银子铁定会被拦截。
到时候吃个哑巴亏不说，这笔钱自然会算在朱祁钰头上。
如此一来，宣王从江南回的银子会很多。
也让没参与进去的人看清当下形势，皇帝把控朝局走向，江南有宣王府掌握。
至于你们~若执迷不悟的话，那就不好意思咯~
那为何宣德皇帝那么肯定文官一定在江南做手脚呢？
原因很简单，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若要让他们把江南揣进兜里~~他们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下朝局很是微妙，文官们想快速拿下兵权或是江南。
而宣德皇帝就不同，并没有斩草的意思，打算直接除根。
没了根，文官们心中那棵不安分的小草也会快速死亡。
这棵小草就是——太子。至于根，当然是文官咯~。
要怎么除根，且不伤朝廷元气，这才是让宣德皇帝头疼地方。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朱祁钰算是彻底明白大老黑的意图。
看似一次简单的江南行，却不知内里隐含着这么多信息。
最关键的是~胡濙为何要提醒自己？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老子。
既然都跟自己摊牌了，朱祁钰也打算做点儿什么。
比如，看看江南是否有东宫插的眼，或是被京师文官们所收买的人。
这事做起来虽说大海捞针，只要用对方法，还是比较容易。
随即便叫来胡忠。
“殿下，可有吩咐？”
最近几日，胡忠都在杭州城保护宣王安危，为的就是不让山西一事再次出现。
“将江南锦衣卫全都撒出去，本王想知道谁在跟东宫往来。”贵为上位者，朱祁钰也习惯了发号施令。
胡忠只为微微一愣，旋即躬身道，“这就去办~”
看着踏步离去的人，朱祁钰陷入久久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