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毒妇人心
迈着小步走到朱祁镇桌前，一双小小的肉手朝他一鞠，“您是太子，也是祁钰的哥哥，哥哥先问，弟弟作答。”
满朝文武再次看才五六岁的陈王，小小年纪就学会恭卑谦让，长大了人情世故岂不是手到擒来？
朱祁镇看看宣德皇帝又瞧瞧孙皇后，见爹娘点头后，这才应下。
“嗯，既然钰弟说让哥哥先，那哥哥就不客气啦。”
说完，朱祁镇便从凳子上起来，“钰弟可要听好了，哥哥要开始提问。”
双手一拱，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的朱祁钰就听到哥哥给出的问题。
“好，那哥哥背上句钰弟背下句，怎样？”其实，这时候的朱祁镇还比较稀罕这个弟弟的，虽然弟弟是罪臣之女所生。
“嗯，请哥哥出题。”
“听好，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钰弟，你背下句。”
此段话出自《大学》最后一段，满殿大臣将目光移向朱祁钰这边，又听陈王稚嫩的声音响彻御书房，“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这时候满朝大臣纷纷称赞起两个娃娃，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熟记《大学》，而张辅则相反，已是满头大汗的他期待着学生待会儿提问可别太过分。
吮吸着手指一双眼望向天花板的朱祁钰不慌不忙说道，“那我们就将刚才所说内容默写下来，如何？”
这个询问不是问‘战神’，满殿大臣都等着朱瞻基发话，“嗯~那边依祁钰所说，默写方才所背诵内容。”
就在两个小皇子打算奋笔疾书时，朱祁镇却开口了。
“不公平，这对钰弟不公平。刚才我只背诵区区二十几个字，而弟弟却背了很长一段话。我提议，我与弟弟都将这段话完整默写出来。爹，您觉得如何？”
这话倒是让朱瞻基觉得很惊讶，惊讶的同时也显得格外高兴，转头看向慈宁宫的张太后。
“看来祁镇懂得何为兄友弟恭，母亲，您现在还觉得祁镇比不上祁钰吗？”
张太后的嘴角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算得上是皮笑肉不笑。在她看来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都要显摆，看来太子还真比不上自己亲手调教的孙儿。
朱祁钰木讷地看向哥哥，在心里朝这位大明‘战神’竖起大拇哥的同时也默念起来：算了吧，放他一马吧，大家都是小孩子，何必惹得两宫动刀动枪呢。
两人重新落座后，一张崭新的纸重新放在桌上。
兄弟二人开始奋笔疾书起来，不多时，朱祁镇已默写完毕。反观朱祁钰，似乎是卡壳般，嘴角叼着毛笔，紧皱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小半炷香后，朱祁钰才默写完毕。
为了公平，也为了公开，在场所有大臣都可以阅卷。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字迹娟秀，看起来似是无力。而陈王殿下字迹慷锵有力，每笔似是刀刻。从卷面上来看，陈王略胜一筹。”评价的不是别人，正是‘三杨’中的杨溥。
朱瞻基本以为又输了，可杨荣接下来的话让他看到了胜利。
“但陈王有错别字，总共三个。还有，最后一句少写一个字。”
其实错别字和少写的字是朱祁钰故意而为之，今天要是风头出尽的话，坤宁宫那边岂不是拿自己当头号敌人？大老黑会不会虎毒食子呢？
至于最后的获胜者，毫无意外属于朱祁镇。
故意嘟起小嘴的朱祁钰满眼泪水，好像它们随时都会流下来。
或许是出于心情，孙皇后蹲在他身前，伸手擦去眼角挂着的泪水。
“别灰心祁钰，祁镇是哥哥，比你早学习功课。你也很不错啊，至少母后还不知道京师里哪家孩子能有你厉害呢，晌午来坤宁宫，母后让御膳房给你熬鸡汤喝。”
几句话下来，朱祁钰好像真听进去了。不仅泪水收住，甚至还开口问道，“母后可当真？晌午去您那儿，真有鸡汤喝？”
有些生气的张太后微咳两声，似乎是在提醒孙儿。朱祁钰哪管这些啊，只晓得晌午去坤宁宫有鸡汤喝。
比试就这样结束了，大臣们该回去办差的办差，该回家的回家。朱祁钰被张太后牵着往慈宁宫走去。
“祁钰，祖母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不许撒谎哦？”至于要问什么，朱祁钰心里清楚。
“嗯~祖母请问，孙儿绝不会对您撒谎。”
“刚才你爹出的题，答案可是于师傅或张师傅教的？”
小脑袋瞬间摇晃起来的朱祁钰连忙否认，“不是呀~孙儿从书上看到过，加上自己理解，所以才有了爹出题的答案。”
点点头的张太后继续问道，“那你默写”
话还没问完，就听朱祁钰解释道，“孙儿故意写错几个字，少写的那个字也是故意的。孙儿怕，怕祖母和爹因为孙儿不睦。”
错愕一阵地张太后自嘲一笑，都一把年纪了，居然想得还没一个娃娃通透。
其实，张太后并没有想要给朱祁钰争取什么。她只是想让儿子知道，朱祁钰比朱祁镇更为聪慧。至于如何选择，那是儿子的事。
回到慈宁宫，匆匆换了身衣物便要出门。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人。
迈着小碎步进来的王振四处张望，看到张太后旋即跪在地上。
“太后，陈王殿下可是要去坤宁宫用膳？”莫名其妙地一问让张太后感觉有些不妙。
让人拦住即将离去的朱祁钰，张太后的一张脸也阴沉下来，“嗯，皇后让祁钰待会儿去坤宁宫喝鸡汤。”
“喝不得呀太后~”吐出一口浊气的王振几乎是咆哮着道出此话。
“为何喝不得？”
“鸡汤怕是有毒，昨日下午，皇后娘娘悄悄命人出宫，那人与奴婢是同乡。奴婢问他出宫干嘛，他说奉皇后娘娘之命出宫买药。”
听到这儿，张太后腾地一下从炕上下来。宫内有的是御医，什么药需从宫外买呢？
心底一阵发凉的张太后连嘴皮都开始打颤，“当初是哀家妇人了些，若善祥还执掌后宫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