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什么！？”顾明珏几乎是喊出来的，引来了咖啡馆其他人的侧目。
秦惠：“怎么了顾医生？”
“哦，没什么，”顾明珏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的调整的情绪，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这个名字和我的一个远房表弟重名了，所以我比较惊讶。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秦惠：“其实一开始是叫目童的”
十三年前的夏季，景瞳三岁。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孩一定都哭过，原因很简单，来到了陌生的环境，身边的人都不熟悉，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景瞳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幼儿园小班的教室里哭声一片。老师们耐心的一个一个哄着，幼儿园的教师都很有哄孩子的经验，大部分的小朋友都被哄好了，只是景瞳有些难哄，可能是天生爱哭，别的小朋友都不哭了他还在哭。两三个大哥哥大姐姐般的老师围着景瞳，一会给糖一会给玩具，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给哄好。
幼儿园的户外活动时间占大部分，老师带领着新来的小朋友在院内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老师：“小朋友们排成一队，后面的抓着前面人的衣角，老师来抓你们了哦。”
景瞳的前面是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很好相处。景瞳伸手去抓他的衣角。
“你走开，”胖胖的小男孩一把推开了景瞳，“妈妈说爱哭的人不是男子汉，你哭的时间最长，我不和你玩。”
小孩子的效仿能力很强，其他的小朋友听到那个胖胖的小男孩这样说也纷纷不理景瞳。可是，明明所有人都哭了啊，为什么要以五十步笑百步？小孩子嘛，没有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
幼儿园的孩子很多，老师偶尔顾不上一两个也是很正常的，就像根本没有老师发现景瞳离开了队伍，独自去了幼儿园的大门。
大门上着锁，景瞳出不去，只能望着妈妈离开的方向等待着她来接自己回家。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啊？”
校门外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男孩子声音。一颗小脑袋从大门边露了出来。
小景瞳：“你是谁啊？”
小男孩回话：“我就是我啊。”
小景瞳：“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我没有名字。没人给我起名字。”
小景瞳：“你好可怜啊，我有名字，我叫景瞳。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哦，我妈妈教给我的。”
小男孩：“好羡慕你啊，我没有妈妈，没有人给我起名字，也没有人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景瞳盯着那个小男孩看了一会，觉得他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可招人喜欢了。
小景瞳：“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男孩：“你会起名字？”
小景瞳：“会啊！我妈妈说我名字里的‘瞳’字可以分成两个字，一个是‘目’，另一个是‘童’，你就叫目童吧。咱们两个都是两个字，多好。”
小男孩：“目童，好哎，我有名字了！你给我起了名字，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定无条件帮你，嘿嘿。”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夏日的阳光照在目童的笑容上，目童的笑容好像会发光。这是景瞳一生中第一个朋友，“朋友”、“无条件帮你”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园内的小朋友在做着游戏，景瞳在大门内和大门外的目童说说笑笑，一门之隔丝毫不妨碍两个小朋友的友情慢慢发芽生长。
放学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秦惠来接景瞳回家。幼儿园的大门开了，景瞳拉着秦惠去找目童，他们两个人约好放学后在大门外见面，景瞳要给妈妈介绍自己的朋友。
小景瞳：“妈妈你看，他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叫目童，是我吧自己的名字拆开给他的哦。”
目童：“阿姨好。”
脏兮兮的衣服，脏兮兮的脸，秦惠看到的完全是个邋里邋遢的流浪小孩。秦惠可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秦惠：“你好小朋友。”
小景瞳：“妈妈，我们能带他回家吗？他没有家。”
秦惠：“不行！瞳瞳，妈妈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回家的，明白吗？”
目童：“阿姨，我会干活，我吃的不多，我每天捡半个馒头吃就能饱。”
目童的话简直戳中了秦惠的心，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每天还要捡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吃，秦惠是个母亲，怎么可能不心疼。心一横，干脆给带了回去。那个时候景瞳的父亲工作还顺利，虽然有喝酒的习惯但不至于酗酒，家里的条件还不错，多养一个孩子就当多双筷子了。
秦惠给目童洗的干干净净的，拿了了一身景瞳的旧给他。
小景瞳：“目童你多大了？”
目童：“不知道。”
小景瞳：“啊？这个也不知道啊。我想要个弟弟，你以后给我当弟弟吧。”
目童：“好。”
秦惠听了这两个孩子的对话直想笑，目童一看就比景瞳大了一些，大概是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说话什么都挺利索的，应该在很小的时候还是有人教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赶到街上了，连自己的名字年龄竟然都不知道了。
“‘目童’这个名字不好，阿姨给你换一个吧。”秦惠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瞳，一个是目童，像是重名。
小景瞳：“不行不行！这是我起的名字，不能该！”
秦惠：“行行行，不改，还叫mutong，但是咱们换个写法行吗？”
小景瞳：“行。”
小孩子还是那么好哄，秦惠想了一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沐桐。
咖啡厅里一桌客人的咖啡撒了一地，服务员拿着拖把拖干净了地面。
顾明珏：“所以，他叫秦沐桐？”
秦惠：“没有，就叫沐桐。”
顾明珏推了推眼镜，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顾明珏觉得，现在景瞳身体里的秦沐桐是景瞳对儿时玩伴的演化。虽然景瞳因为摔下楼梯而失去有关沐桐的记忆，但是潜意识不能骗人，也许景瞳短节的记忆并没有消失，而是藏在机体的深处，一个触及不到的地方。顾明珏无法给予这件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明珏：“那对景瞳来说沐桐很重要吗？”
秦惠：“在失意之前应该挺重要的吧。不过沐桐去世的时候景瞳也才四岁，记不得什么的吧。”
顾明珏：“这样啊。”
秦惠：“说起来，赶紧锦翊和沐桐给人的感觉挺像的，尤其是笑容，每次看锦翊笑我都想起来沐桐。而且，沐桐和锦翊一样，都会护着景瞳，可惜沐桐这孩子走得早。”
顾明珏：“您不是把他带回家了吗？为什么他会冻死在雪天。”
秦惠：“因为沐桐来我们家没多久后，我丈夫工作就被辞退了，开始酗酒堕落，家里养不起沐桐了。”
顾明珏：“可以理解您的选择。”
秦惠：“其实，我是想留下沐桐的，只是那个酒鬼不愿意”
哐哐哐哐哐哐
小景瞳：“妈妈，有人砸门。”
秦惠：“没事，是爸爸回来了。你和沐桐先进房间里去，妈妈不叫不许出来。”
“阿姨，”沐桐扯了扯秦惠的衣角，把手机递给了她，“电视上说，有事找警察，叔叔打你你就报警好不好？上次你嘴角都出血了，我看着害怕。”
秦惠蹲下身子摸了摸沐桐的头，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慌，用温柔平缓的语气对沐桐说：“阿姨没事的，叔叔啊只是和阿姨闹着玩呢。沐桐乖，带着景瞳会房间好吗？你长得比瞳瞳高，好好护着瞳瞳，别让他出来，你也不要出来好吗？”
沐桐：“好。”
两个孩子回到卧室，手里把玩着桌子上的玩具，可心思全都没在玩具上，都在听着屋外的动静。
酒鬼：“老子事业不顺，你还摆着这张臭脸给谁看？”
秦惠：“事业不顺也不怪我啊，你天天喝酒，还拿我出气干嘛！”
酒鬼：“敢顶嘴了是吧！”
啊———
秦惠惨叫的声音传到了屋内，景瞳瞬间红了眼睛，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沐桐，妈妈没事吧？”
“景瞳别怕，阿姨不会有事的。”沐桐抱住了景瞳，捂住了他的耳朵。
“我要去找妈妈。”景瞳挣脱了沐桐的怀抱，径直的向屋外走去。
沐桐：“不行！不能出去！”
景瞳没管沐桐的阻止，跑出了房间。
小景瞳：“爸爸，你别打妈妈了，别打妈妈了行吗？”
酒鬼：“你个小崽子还敢管你老子的事？”
酒劲上头了，那酒鬼撒开了秦惠，直直的向景瞳走了过来。
“景瞳快跑！快跑！”秦惠拼命的呼喊着。
那来得及跑，景瞳已经被吓得走不动路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恶魔的爪子正伸向景瞳，景瞳真的很轻，稍稍一用力便被拽倒在地。酒鬼挥起了拳头，向景瞳的身上挥去，景瞳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能接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也无力阻止不是吗。
“别怕，我在。”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景瞳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层重物。景瞳张开眼查看，却发现沐桐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帮自己抵挡着重击。
“沐桐呜呜呜沐桐”景瞳哭的说不出话。
沐桐死死的将景瞳护在自己的身下，不允许任何人伤了他分毫。
秦惠冲上前去阻止，却被摔在了一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酒鬼累的睡着了，沐桐也昏厥过去了，只是抱着景瞳的手还没撒开。
自那之后，那个酒鬼越看沐桐越不顺眼，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给扔回了大街上。
秦惠的眼泪不小心跑到了咖啡杯里，顾明珏很绅士的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秦惠：“不好意思顾医生，我失态了。”
顾明珏：“没事。”
秦惠：“不知道那孩子怪不怪我没留住他。”
顾明珏：“我想他应该不怪你。”
秦惠：“谢谢安慰。”
这可不是什么安慰，顾明珏是想到了秦沐桐，秦沐桐姓秦，也许是把秦惠当母亲了吧。顾明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沐桐和秦沐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一个是真真实实存在过但已经亡故的人，一个不过是思念的演化。还是说，顾明珏的心底已经开始把秦沐桐当成了一个人一样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