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院长办公室里，顾明珏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穆书阳站在一旁翻着书，来回那么几页不知翻了多少遍。
“哎呀你别翻了，”顾明珏实在忍不住了，“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呗。要不你就走，赖在我办公室不走干嘛。”
穆书阳放下了手里的书，双手撑在了顾明珏的办公桌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顾明珏，开口道：“我说顾明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明珏：“我只是想给景瞳点时间。”
“给他时间干什么？让他自己去治疗自己的病吗？”穆书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才是医生，我们应该去治疗患者。”
顾明珏：“我觉得景瞳的病症可以根治，只是时间问题。”
“根治？”听到这个词，穆书阳的火气消了一半，语气也软了下来。
要知道，精神分裂症彻底根治是有些困难的，因为病因复杂，主要是遗传因素、生物因素、社会心理因素，加上不良刺激共同作用的结果，具体致病机制尚不完全清楚，所以目前的治疗水平尚不能做到对因下药，而是对症下药，复发率很高。
顾明珏：“景瞳的母亲曾跟我聊过很多关于景瞳的事情，我判断景瞳的发病原因是由于心理因素。”
穆书阳：“这只是你的猜想。”
顾明珏：“可我想试试。”
“我管不了你，随你吧。”穆书阳内心里对顾明珏所说的‘根治’还是有隐隐的期待的，“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景瞳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他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里，如果你没有太大的把握就按常规程序治疗。”
顾明珏：“我明白。”
穆书阳离开了办公室，顾明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本以为穆书阳会因为景瞳病症发作打了林锦翊这件事而强制治疗景瞳，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说通了，‘看来穆书阳也没有那么死板嘛，还是很好说话的。’顾明珏心想。
可是接下来可不是很好办了，正如穆书阳所说，顾明珏对景瞳的发病原因只是猜想。顾明珏曾通过秦惠或多或少的了解到过景瞳的家庭情况，在这样腐烂婚姻的家庭里，景瞳缺少关心和爱护，顾明珏认为，秦沐桐就是景瞳幻化出来关心爱护自己的人，想要让秦沐桐消失，那就需要另一个人来代替秦沐桐的位置，而林锦翊就是合适的人选。
下午四点，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内，顾明珏点了两杯咖啡，一杯冰美式，一杯卡布奇诺，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上等着人。
“顾医生久等了。”成熟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秦惠。
顾明珏：“我也刚到。给您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秦惠：“顾医生有心了。您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景瞳有什么事情？”
“是我想找你了解一下景瞳小时候的事情。就是景瞳在以前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吗？”顾明珏没有直说林锦翊的名字。
秦惠：“我想一下。以前有个叫林锦翊的小男孩天天找景瞳玩。”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惠依然记得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男孩，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学习成绩也好，还总是帮景瞳赶走那些欺负他的小孩。
记得那次，秦惠印象很深。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秦惠正在家里收拾家务，家门传来重击的声音。秦惠停下了手里的活，来到门口查看，透过门眼，看到了自己那个醉醺醺的酒鬼男人。每次那个男人喝完酒就没有好事，在家里摔盘子摔碗，甚至会动手打人。秦惠很害怕，不敢开门，可是那个男人一边砸门一边吆喝，秦惠怕被街坊邻居听见，无奈只能开了门。
酒鬼：“贱娘们，怎么才开门！”
秦惠：“我刚刚在收拾碗筷。”
酒鬼：“你就是嫌弃老子没用，不愿意让老子回家！”
那酒鬼一把拽住了秦惠的头发，将她拖拉到了墙角，嘴里骂骂咧咧说着脏话，对着秦惠拳打脚踢。还好景瞳不在家，秦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看见。
可是，家里门没关。景瞳正巧带着林锦翊来自己家玩，家门没用关，直接推门进来了。秦惠的尖叫声那样刺耳，传到了景瞳和林锦翊的耳朵里，那个男人家暴的样子也让两人尽收眼底。
“妈妈”景瞳吓坏了。
“瞳瞳快走！”秦惠拼命吼了出来，“锦翊！带瞳瞳走！”
那时候的林锦翊才十一岁，一把将景瞳搂进了怀里，捂住了景瞳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别怕”，带他离开了。没过多久警笛声在楼下响起，林锦翊报了警。那个酒鬼被警察控制住带去了警局。
秦惠：“当时真的很谢谢那个小男孩。”
顾明珏：“那后来景瞳的父亲怎么又被放了呢？”
秦惠：“当时家暴哪里管的那么严，警察只当是夫妻之间闹矛盾，教育了他几句就给放了。”
顾明珏：“这么说的话林锦翊是护了景瞳好多年吗？”
秦惠：“是的，如果景瞳是女孩的话我一定把景瞳嫁给他。”
“哦，是吗。”顾明珏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怕您笑话，我其实巴不得这两个孩子能互相喜欢，两个都是男孩也无所谓。”秦惠表情凝重，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您很开明。”顾明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敷衍着。
秦惠知道自己说多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来掩饰尴尬，毕竟两个男孩子在一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况且秦惠认为干医生这个行业的人都比较古板。
“对了，”秦惠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还有一个人。”
顾明珏：“什么？”
秦惠：“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景瞳还有一个朋友。”
顾明珏：“我很乐意听一下。”
“还有一个小男孩，在林锦翊之前，不过”秦惠顿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愧色，“死在了雪天。”
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十二月的雪格外大些，小区附近的湖面都结上了冻，地面上的雪已经漠过了脚腕，可雪却一连好几天不见停。外出的人都裹着围巾，带着帽子和耳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小景瞳：“妈妈，这么冷的天弟弟在外边会不会冷啊。”
景瞳的话让秦惠觉得心里难受，倒不是她有多么疼爱那个流浪在外的小男孩，只是处于怜悯之心，心疼一个那么小就无亲无故流落街头的小男孩。
秦惠：“我们去找找弟弟，给弟弟送点衣服好不好？”
小景瞳：“好！”
秦惠收拾了一包景瞳穿不下的厚衣服，带着景瞳出了门。
小景瞳：“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回我们家住啊？”
秦惠：“妈妈也不知道。”
秦惠和景瞳在那个小男孩常去的地方来回寻找着，却怎么也不见踪影。眼看着雪越下越大，秦惠觉得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秦惠：“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小景瞳：“不行，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秦惠：“哪里？”
小景瞳：“弟弟说过想去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我们去游乐场找找好不好。”
这么大的雪天，游乐场根本就不开门，秦惠觉得肯定找不到，可是又拗不过景瞳，只能带他来游乐场找一下。
大雪铺满了地面，马路上都没几个行人和车辆，游乐场并没有开门，可是门口却围了一堆人，好像在看着什么，还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大妈1：“真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小。”
路人甲：“是啊，太可怜了。”
大妈2：“这孩子没有父母吗？”
大爷1：“肯定没有啊，谁家孩子舍得这样在外面冻着。”
出于好奇，秦惠带着景瞳挤进了人群。眼前的一幕让秦惠惊的说不出话来。
小景瞳：“妈妈妈妈，是弟弟，我们找到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动啊？”
稚嫩的脸蛋不再有血色，身上被冻得结了冰，手指僵硬没有热度，眼睛紧紧紧紧的闭着，看起来在做一个美梦。
景瞳抢走了秦惠手里的衣服，穿过人群来到了弟弟的面前，把衣服递给他，依旧在和他说话：“给！我和妈妈怕你冷给你的衣服。”
旁边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大妈1：“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快带走啊。”
大爷2：“小朋友，这个小弟弟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景瞳没有理会一旁的人群，自顾自的给那个冻僵的小男孩穿上了自己带来的衣服，“这样你就不冷了吧。”
冻僵的小男孩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景瞳努力掰开了他的手，一朵被捏碎了的玫瑰花露了出来，还带着余温。
景瞳拿起那朵带着余温的玫瑰，炫耀似的朝着秦惠挥了挥，大声喊道：“妈妈你看，这是弟弟答应送我的玫瑰，这是弟弟答应送给我的玫瑰。”
秦惠看到了玫瑰，还看到了景瞳眼角止不住了泪水
秦惠：“这件事情没过多久景瞳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失忆了。”
顾明珏：“那景瞳现在应该不记得了吧。”
秦惠：“是啊，应该不记得了。”
“那个小男孩有名字吗？”顾明珏只是随口一问。
秦惠：“名字是景瞳给起的，叫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