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剑捡起来,我让你把剑捡起来
大地的震感逐渐变得强烈起来,近了,更近了,目光所至已经足以看到战马卷起的烟尘。
谢云川握着剑柄的手也逐渐开始颤抖……
他顺着烟尘滚来的方向看去,透过低矮的土城墙,数百名身着黑色战甲的将士如闪电般朝着这座小土屯冲杀而来。
雪幕刚刚在这苍凉的平原之上铺展开来,却又被铁蹄无情踏碎。
面对着这铁血洪流,他紧张的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也瞬时布满了额头。
是啊,怎么会有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独自一人手持长剑面对数百名身披战甲,手持马槊的精锐铁骑,与送死无异!
他踉跄地朝着前方走去,眼中已经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战意,可他还没迈出几步,便被人一把从身后搂住。
谢云川转头看去,是屋内那个叫方子的随侍,平日里就连提上两桶水都要粗喘半天的他这次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拽在一边动弹不得。
“二少爷,冷静一点!您仔细看看,是……是铁甲!”
铁甲?!
没错,就是铁甲!
蛮子没有铁甲,北方常年严寒,身着铁甲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在马上作战,再加上他们多是以游牧为主,根本没有生产制作铁甲的能力!
所以北方各族平日里都是穿着各种兽皮所制成的皮甲。
或许是受他们的影响,亦或者也是为了自身适应寒冷天气的需求,北谷关的守军多年来也形成了穿皮甲的习惯。
“呼~”
想到这里,谢云川长长舒了一口气,千斤重担瞬间从肩头抹去,他不由得激动的大呼:“朝廷的人,是朝廷的人,朝廷来人了!北谷关有救了!有救了!”
方子和谢贵两人也在一旁相拥而泣。
鬼门关外转了一圈,任谁也难掩心中激动之情。
“活了,二少爷,咱们活了!”
谢云川撇了撇二人并没有怪罪,毕竟只是府中两个随侍,平日里照顾照顾自己尚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自己也确实无法指望他俩。
转头收敛神色,将佩剑收回腰间,随后正了正衣冠,踩着已渐渐没过脚掌的积雪迎了上去。
……
“杀~”
随着数百名身着黑甲的骑军奔腾而来,喊杀声震耳欲聋,铁蹄踏破长空的轰鸣震撼人心,再加上这凛冽刺骨的寒风呼啸,瞬间营造出了一幅肃杀至极的画面。
使得在土城之内的谢云川不寒而栗,一股自灵魂深处而来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心头。
“二少爷……他……他们好像喊得是……杀~”
身后的两人还未从刚刚劫后余生的欣喜之中回过神来,就感受到了这让他们比之前更加恐惧的杀意。
无数的念头一个个的从谢云川的脑袋之中闪现。
他们到底是谁?
看旗号,应该是大丰骑军,只是为何朝着已经城门大开且空无一人的八里屯冲杀而来?
莫非是朝中有变?
怎么办?
如果是父亲的话他会怎么办?
……
谢云川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使自己一团乱麻的脑子清醒一点。
紧接着,他拉起两人的胳膊大声喊道:“跑,快跑!”
在这个节骨眼上,千言万语,都不如一句跑来得实在!
而远处,那些黑甲骑军在风雪中也渐渐显露了身形,如同涌动着的黑色潮水,朝他们三人冲来。
谢云川埋起头来疯了似的朝着南边跑去,厚重的阴云将洒在大地上纤细的微光彻底遮蔽,仿佛也遮住了他们三人生还的希望。
两个月前,他才在北谷关刚刚行了自己的加冠之礼,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得到父亲的应允,披挂上马,挥剑斩敌,报效大丰,却不曾想父亲只是给了他一个收拢关内百里内屯田军入关拒敌的差事。
这属实是有点让他意想不到。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是手持兵符,父亲随便谴一手下心腹便可将这事做得漂漂亮亮,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出手。
然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自己万般嫌弃的破差事竟然还真有随时送命的风险。
谢云川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心里不断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快到土城墙下了!
队伍减速了!!
进城门了!!!
……
完了,到眼前了!!!!
最后一次回眸,谢云川只感觉似乎有一只巨大的野兽从自己的身后一跃而起,冲到自己的身前。
他听见了铁蹄踏地的声音,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听到了战马在他耳边厚重的喘息,也感受到从马蹄处落下的风。
幽幽抬眼,那骑军已然在他身前勒住缰绳,高大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阵阵嘶鸣。
巨大的马槊在他的瞳孔中一点点放大。
电光火石之间,谢云川凭借习武多年练就的本能,倏的抽出腰间长剑将马槊格挡开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自虎口,手臂上的肌肉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紧紧握住长剑,但那股震感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震动过后,长剑掉落在了地上。
谢云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手中飞出,砸在脚下雪地中,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原本如高山般挺拔的气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看着身前以及围绕在自己身边不断挥舞着兵刃的骑军,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只是这一击过后,身前的骑军却再没有任何动作。
不多时,一人骑马从身后缓步赶来,声音中透露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听上去像是一头压抑着怒火的老虎。
“把剑捡起来,我让你把剑捡起来!”
谢云川不敢抬头,只是顺从的从地上将自己的佩剑拾起。
接着便听见一阵阵近乎狂妄的嘲笑。
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想用自己手中长剑,在这骑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是这拿着长剑的手确实不听使唤的使不上一点儿劲儿,眼泪也如决堤的洪水般丝毫不受控制地流出。
“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的少爷,蛮子都兵临城下了,竟然还有人不思为国分忧,吃着兄弟们送来的粮,拿着兄弟们送来的饷,却一心做起了逃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