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象
镜琰没有笑，静静地看着地板，没有抬头，手垂在腿间隐隐有些颤抖，他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蜷起来，"他们说你有病，那你有吗？"，说完不等程澔磊回答，嗤笑一声，"他们？他们算什么，他们凭什么，以什么角度来评论你正不正常，一张破纸吗？"。
程澔磊嘴唇微动，还没说什么，镜琰接着道，"他们怎么可能比你更清楚你自己发生了什么，当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就把结果往你面前一摆，看，都是你造成的，因为你参与过这件事，让你自我怀疑，产生愧疚。他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你，批判你，碾碎你最后一点点的自尊心！"
镜琰好像越说越激动，眼睛微微发红，盯着虚空，自顾自道，"他们说你有错你就有错，他们说你有病你就有病，他们说你该死你就要去死吗"，镜琰抬眼看向程澔磊，眼神竟然有点茫然继而有点疯意，"磊哥，是这样吗？"，他笑了一下，"为什么要一味地怀疑自己呢？为什么不愿意怀疑这个世界才是假的呢，它那么虚伪，那么自以为是，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没有公平可言"。
镜琰脸色有些差，程澔磊头皮发麻，被他一看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他像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还像是带着某种恨意。
程澔磊不知道镜琰经历过什么，怎么会抱着这种情绪，不过在他说"假的世界"时，程澔磊的心狠很颤动了一下，在他看来，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岂不都是某种意义上与他认定的事实不符合的假象嘛，但怎么会…
镜琰突然捂住胸口，好像喘不上来那样深深吸了几口气，程澔磊急忙起身去扶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镜琰却好像极其不愿让人看到，反手抓住程澔磊扶他的手腕，程澔磊不注意，一下子被他连拉带推出了门。
"砰！"地关上了门，程澔磊不放心又敲了两下，"镜琰，镜琰你怎么了，镜琰！"
里面的人显然没有想要搭理他，镜琰站在门里，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要溺死在这"湍急"的气流里，又像是被扼杀在沉重的枷锁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人下楼了，再不知多久，没有声音了。
回到家里，还是像昨天一样，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正在准备晚饭，看见程澔磊招呼道，"回来了，今天走这么匆忙没事儿吧？"
程澔磊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那就好，吃饭吧"。
就算原来真的有什么讲不明白，但是眼下正在发生着的是最真实的吧，他这么觉得。他们明天就要走了，等他们走了以后再想办法弄清楚这些事情吧。
和父母吃完饭，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像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程澔磊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程澔磊心里不太踏实，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盯着电视机，张洁调频道，屏幕跳着跳着在一个新闻节目上停驻了一
下，只一会儿，程澔磊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电视上播的新闻自己看过，在03年，那时候自己六岁，是一则临江大桥一家三口发生车祸的新闻，"怎么会？"程澔磊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咙。
程澔磊记得当时自己还小，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还被吓哭了，当时并不懂"死"这个字的意义，只知道新闻里的小孩没有爸爸妈妈了，当时妈妈还哄了自己好久。
为什么会记的这么久呢，是因为从那之后好长时间，程澔磊都像个小跟屁虫，只要在家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妈妈，生怕妈妈会突然不见。因为这，还被妈妈骂过，说自己不懂事儿，太粘人，直到后来被其他小朋友笑话，懂得自尊心了，也知道妈妈会一直陪着自己，才没那么"粘粘胶"。
所以这个新闻程澔磊是有印象的，程澔磊可以确定，甚至连播音员都没有换，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拿出来播，最主要也是最诡异的是新闻显示事故发生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这是怎么回事儿，已经发生过的事故怎么会再次发生，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再死一次"。
程澔磊看着屏幕放大的车祸现场，汗毛一下子倒立起来了，事情变得诡异起来，程澔磊抬头看向爸妈，爸爸没有看过这则新闻，但是妈妈当时是看了的，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他小声地问，声音有些颤抖，"妈～你看过这新闻嘛？"当时程澔磊因为这事儿闹了这么长时间，他不相信张洁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不是今天的新闻吗，我怎么会看过，我又不会未卜先知！"，张洁脸上的表情跟这几天一样的满不在乎甚至不怎么耐烦，不在乎什么，新闻吗，游玩吗，不对，是不太在乎程澔磊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程澔磊看着自己的"母亲"，当她说了"没看过"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怎么会…怎么会没看过”。
仔细想想，这几天，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脾气性格跟自己记忆中的也完全不一样，他记得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还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现在却…
再看看父亲，这几日对自己那么慈祥温和，甚至算是表面上的关怀备至，不是说程澔磊是个喜欢被骂的神经病，而是每个人相处都有固定的方式，爸爸从来都是爱自己的，程澔磊知道，但是爸爸从来也是严厉的不苟言笑的。就像妈妈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宠溺的，却不是像这样挑三拣四语气刻薄的。时间或许会改变父母的脾气，却无法改变对孩子的爱。
程澔磊突然觉得面前的两个人离自己好远，远到看着都有点模糊。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逃离似的离开客厅，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的一角，把脸埋进手里，使劲搓了搓，白皙的皮肤搓的发红，然后双手握拳抵在嘴边，他想起景琰今天下午的话。
“假的？什么假的？世界？”
“呵！离谱…所以说，什么才是真的？”
程澔磊觉得很累，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微微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澔磊听见有人跟他说话，那声音好像还带着哭腔“帮帮我，求求你～”
程澔磊睁开眼，这次梦没有模糊，耳边依稀还有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玩笑的样子，他的声音有点哑，嘲讽道“你帮得了你自己嘛！”
程澔磊冷静下来，次日早上装作若无其事，开车送“父母”去机场，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尤其安静。把他们送到站，程澔磊装作自己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张洁又一脸不满地说：“哼，白眼狼”。她没想到这次程澔磊竟然还主动回了一句“那你应该高兴以后见不到白眼狼了”
张洁一下子语塞，等到反应过来他在顶嘴的时候，程澔磊已经走了。
回家的时候遇上堵车，程澔磊在路上等了很长时间，到家以后，随便把钥匙和脱下来的外套扔在沙发上。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手机，重新搜了一下昨天那个新闻，他反复看了好几次
“没错，就是小时候那则新闻，为什么，现在这些事跟这新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其他的说不一样就不一样，而这则新闻却在十几年后再次出现”
他又想到了镜琰，他知道什么嘛……还有接连出现的怪梦，这些有什么联系，帮忙，要帮谁？？
程澔磊这几天真的快要疯了，这些怪事儿加起来都可够再写一本现代版的“聊斋志异”了。
程澔磊任由新闻在手机上播着，“等等，怎么有哪里跟刚才不太一样？哪里呢”
他站在电视机前，把视频投放到电视上，画面立刻被放大好几倍，车子还是整个撞翻过去，但是好像也不太一样了，从侧面看似乎是一辆出租，看里面的人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