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祸
“交通出行,谨慎驾驶,安全第一,就在今天上午九点十分左右,在建东路与红星路交界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与水泥罐车相撞,目前,在相关人员的协助下,轿车司机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情况未知,据悉…”
两小时前
“我现在先去接我爸妈,等下午再去找你,听话!”,程澔磊边带着蓝牙耳机讲电话,边无聊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等红绿灯。
过了一会儿,他手上停止动作,“到绿灯了,回去再说,我先走了”,说着挂掉电话,摘掉蓝牙耳机,发动车子。
突然间,天旋地转,程澔磊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头,玻璃碎片划过胳膊,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继而身体猛地撞上某个坚硬的东西。
血腥味,还有汽车因故障发出来的味道扑面而来,“好痛,我是……要死了吗”,程澔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驾驶座上,他努力撑着眼皮,耳朵里只有尖鸣声,透过破碎的车窗恍惚看见很多人,“是来……救我嘛,拜托,救救我……”,他想出声,喉咙艰涩疼痛,想抬起手,却也没有力气,他只能在心里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哪里的白色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此刻,医院大厅的电视机里,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上午发生的事故,或许是播音员的声音过于清冷,显得抢救室门口的哭声更加悲伤。
刚手术中途有护士出来,她说:“病人失血过多,头部受到重创,导致脑部缺氧,目前正在缝合,手术情况不太乐观,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澔磊的母亲张洁在听到医生的估判之后瘫坐在地上哭的喘不过气,一下子晕厥过去,被护士搀扶去了病房。
父亲程泓脸色煞白,却仍要保持起码的冷静,妻子倒了,自己不可以也不能再倒,要不然母子两个谁来照顾,这个家谁来撑,这个男人此刻就好像寒冬的铁松坚不可摧,却又那么孤立无助。
夫妻两个远在武汉,这是第一次坐飞机过来北京看望儿子,为此,他们俩盼了一个多月,平时儿子工作忙,他们不想打扰,张洁时时念叨挂念儿子,这次正巧碰上儿子歇假,二老才决定过来看望。
电话里,程澔磊说:“爸妈,我过两天有个小假期,你们要过来玩吗”,二老嘴上说着“怕打扰他”,但是儿子好不容易休一次假,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嘴比脑子快,先答应下来了。
程澔磊吞吞吐吐半天,“爸妈,我有一个朋友想介绍给你们”。
母亲一听儿子的语气,惊喜坏了,在电话里一句接一句问道:“是嘛!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家是哪里的,人怎么样啊…”。
程澔磊听她问了半天,不知道先回答那一句,无奈道:“他…,挺好的,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们过两天来了再说吧。”
程泓接过电话,一本正经地训诫儿子:“既然决定在一块,就得好好对人家,人家在家里也是宝贝着呢,咱老程家就没有不负责任的男人,还有…也照顾好自己,过两天我和你妈就过去了。”
“好,你们来的时候注意安全,机票我给你们提前订好,在机场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工作人员,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张洁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多费钱呐,我们坐火车不就好了…”
程澔磊听见父亲在跟母亲旁边说:“孩子有出息了,让你体验好的,这是心意,你懂什么…”,然后母亲又回了句什么…,二人吵吵闹闹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父亲永远让着母亲,母亲永远"恃宠而骄"。他跟父母打了声招呼,挂掉了电话。
程澔磊希望自己和那个人以后也是那样,他能接受自己,信任自己,对自己撒娇,爱自己。程澔磊给自己打气,"差的远呢,不过我会努力的"。
谁成想,二老风尘仆仆好不容易从远方赶来见儿子,刚下飞机接到的不是儿子接机的电话,而是医院的电话。
他们日日夜夜盼着想着的儿子正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生死未卜,也不知是该自责还是该担忧多一点,但是也无益。
他那么优秀懂事,自己考学到北京,找到工作,兢兢业业,有了钱第一个想到的是给自己辛苦半生的父母买好的用好的,他刚刚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才24岁,还那样年轻。
程泓独自一人坐在急救室门口,他身体前倾,用胳膊拄着腿,用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等待着手术结束。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虽然见多了手术室门前的生离死别,却也还是忍不住叹息。
手术前前后后进行了三个多小时,门上“术中”两个字灯灭掉,程泓立刻就站了起来,许是恍惚了一下,竟没站稳差点摔到地上,幸好扶住了椅子稳住了身体。
主治医生摘掉口罩,"手术成功了,但是至于后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还得看具体情况"。
"谢谢!谢谢医生。"
"放心吧,他很坚强",刘医生忍不住拍了拍程泓的肩膀表示安慰。
程父看着程澔磊戴着呼吸机,毫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好像已经死了,他撑着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跟着医生护士把程澔磊推到加护病房,给他戴上一堆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只有那些数据还有波动,床上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还算是生命。
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会安排家属固定时间进去病房,等稳定下来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至于恢复情况,什么时候醒会不会醒,这都要看恢复情况。
程泓跟医生出了病房,道过谢,目送医生离开,转过身隔着玻璃看了会儿儿子,就往妻子病房走,刚走没几步,前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女护士边跑着推病床边大声喊“让一让,急救,都让一让”,程泓看见刚刚离开的刘医生又折返回来,帮着护士一块拉着病床车,询问情况。
病床从面前经过,程泓撇了一眼床上的人,血和泥混着裹在身上,惨不忍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想着程澔磊刚送来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奄奄一息。
他听见他们说,“病人半个小时前,从公寓四楼跳下来,所幸不是头部先着地,但是失血过多,昏迷一路了。”
刘医生皱皱眉:“自杀?”
“应该是这样,在现场的邻居还劝了他很长时间”,护士回答。
病床车走出了一段距离了隐隐还听见刘医生问“家属呢?”
“没是独居”。
“术中”灯牌再次亮了起来,不过手术室前没有期待他活着出来的家人。
程泓摇摇头,然后继续朝妻子病房走去。
加护病房里,程澔磊的心电监护仪不时出现一小段波动,然后平静如初,丝毫没有要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