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勉为其难
萧索北风中，巴特尔等人的身影出现在向着四处飞扬的雪屑里，蹄声阵阵，骏马利箭般疾驰而过，随着嘶鸣声前蹄立起，沉重地落在地上。
“那日苏！”巴特尔急匆匆地从马背上滚下，看到那日苏的身影，脸上咧着的笑更难以掩盖，也不等客套，大步跨了过来，用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猛拍年轻汗王的肩膀。
“受伤了？”那日苏问。
他和巴特尔是自幼的好友，即使他一向冷静，这会话里也不由带上了关切。不过更多的也不必再问，他们之间的默契，使那日苏明白这远不是询问的时候。
“桑儿，桑儿！”
沈颂齐已经转身唤人，快速预备下要用的东西。
巴特尔却摇了摇头，顺手拍了拍衣服下摆沾上的雪，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伤，没事。”
他转身看了一眼押送俘虏的族人，语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愤怒：“齐人简直疯了，我从没见过他们那样阴险狡诈的人！”
哪怕过去数日，他依旧心有余悸。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的齐人，就是奔着彻底斩草除根动手动的。
大批骑兵被调往草原截杀，一旦和商队或者落单的族群相遇，甚至不需试探，已经悍然动手，刀刀致命，屠刀下的鲜血几乎染透了草原的土地。
几乎无人幸免。
甚至于一路上，一行人都能不断看到死者扭曲的肢体，情状可怖。
想到这里，巴特尔不由往地上猛啐了一口：“要不是我心里提着醒，只怕早就着了他们的道。”
注意到桑儿等人忙碌不停，他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往沈颂齐身上一瞥，压低了声音问那日苏：“汗妃，没什么事吧？”
来得路上巴特尔已经陆续得到了消息，他对这个善良漂亮的汗妃很是抱有好感，也真切得希望她能够和那日苏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
那日苏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追着沈颂齐的身影，然后放缓脚步，和她并肩而行，短暂地注视了她一会，才忽然开口，带着一种格外奇异的情绪。
“拿好。”
沈颂齐微微一怔，诧异地回望：“这是什么？”
“是名单——所有被流放的齐人名单。”
……也是参与到宝华死亡中所有人的名字。
那张薄薄的纸页，恍若千钧。
那日苏知道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是什么，她忽然不自觉地坠下了眼泪，这样的体贴和温柔，这样的耐心，如此的关怀备至，沈颂齐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偏爱。
可当看到那日苏的目光时，她的心却再次沉静下来。
“如果你想见他们，”那日苏说，俘虏们的身影已经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我不会阻拦。”
“但至少带上你信任的人。”
“我不希望在看到你受伤。”
他像是被无形的欲望所鼓动，低头亲吻沈颂齐的脸颊，身体中仿佛鼓噪着奔流的滚烫，从心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吞噬所有的冷漠和严酷，于是等到最后，这所有的迫不及待，都只化作温吞的一点亲吻，轻柔地落在女孩的肌肤上。
那日苏小心而克制地流露出自己过分汹涌的情绪。
“好吗？”他问。
这种难以控制的情绪滋养着心头的爱情，让他已经痊愈的伤口，在幻觉中隐隐作痛起来，可那日苏却甘之如饴，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痛觉是由沈颂齐所带来的。
那日苏忍受着疼痛，直到小妻子的情绪得以平复，才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再次和巴特尔商讨起商队的具体事务。
宴会却已经开始了。
嬉笑欢闹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族人们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意，风雪的酷寒好像也被这样的热闹所驱赶，篝火炫目地向着周围照耀，身着皮衣的族人们跳起粗犷古老的舞蹈，鼓声阵阵，响彻四野。
沈颂齐也换了漠北的盛装，多彩的宝石沉甸甸地挂在身上，那些闪亮的色彩却无法压倒她过分漂亮的容貌，反而显得越发艳丽。
“很美。”
那日苏称赞地注视着她，夸奖的话里听不出一点敷衍。
年轻汗王拉着沈颂齐的手，绕过篝火堆，一起促膝坐在阴影中，温暖的火光在不远处照耀，滚滚的热意仍旧不断地传来。
那日苏烘了烘手，又仔仔细细地将她的手指握住，试图驱散上面的冰凉。
“真好啊……”沈颂齐说，“大家都很愉快。”
“在大梁的时候，哪怕是宴会，再热闹也是冷冰冰的。每一个人都忙着按照礼仪做事，没有谈笑，更没有愉快的心情。”
那日苏紧紧抱着她，想了想：“不，这是因为你。”
“我？”
沈颂齐轻轻地打了他一下，更像是玩笑的嗔怪：“怎么会因为我呢？就算要哄我开心，这样的话也说得太过轻率了。”
“可是皎皎，”那日苏说，“这一切因你而来。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狼失去了方向，注定只能死在长远的旅途，但他有了心爱的人，仇恨便不能让他失去理智。”
他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谈论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那日苏果断地回答：“这是因为你。”
沈颂齐轻轻咳了一声。
她羞涩地垂下眼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掩盖自己面上的滚烫，只能愤愤地在那日苏手指上磨牙。
那日苏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那种辛辣刺激的感觉滑过喉咙，他忽然挑唇微笑起来，口鼻呼出的气在雪夜中化作白雾，可那过分赤裸的目光却没有稍稍消减的意图。
他扣住小妻子的后颈，亲吻缠绵地落上去，逐渐深入，彼此交换着体温，沈颂齐甚至被亲吻得呼吸困难，却又在推开的一瞬间迫不及待地追逐上去。
那日苏的胸膛不自觉地颤动起来，笑意难以掩饰地流出。
沈颂齐不自觉地有些发蒙。
“怎么了？”她攥着那日苏的手，拧眉问道。
年轻汗王却捧住了她的脸颊。
“没什么。”
他说：“要再亲一下吗？”
沈颂齐不吭声。
半晌，才勉为其难地说：“那就再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