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多事之秋
那个晚上之后,林遇之和杨凛还是言语间刺来扎去,但明显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倒是冯楚河和林伽……
“哎,凛哥,阿遇,你们说这林伽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感觉怪怪的……”趁着林伽下课去装水,冯楚河一脸苦恼发问,“我也没把她怎么吧?”
林遇之手上按动笔转了转,抵着桌面一磕收了笔尖,回头笑的暧昧:“可能你叫我阿遇她吃醋了。”
自从林遇之向林伽自我介绍时说了那句“可以叫我阿遇”,这冯楚河也开始这么叫。
每次“阿遇”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都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林遇之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么叫,她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每个人相处方式不同,这次也是开玩笑的提了一下而已。
可这冯楚河还当真了,浓眉皱起:“真的吗……这不亲切吗?她为啥会吃醋啊?她喜欢我吗?那我以后叫阿遇啥……”
杨凛在旁边无语笑了:“你没看出来这是林遇之自己不乐意你这么叫她,诓你的吗?”
正纠结的男生又转向林遇之,神情询问,而后得到她一个点头。
“你可以叫我全名,我比较习惯男生这么叫我。”
冯楚河了悟的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又转向杨凛:“你说她真的喜欢我吗?可我把她当兄弟哎……”
“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林遇之也摇头。
林伽回来时看到的画面就是后桌趴在桌上整个人成一滩,她撇了撇嘴,嫌恶地踢了一脚男生的椅子,把他惊得像乌龟那样抬起头,才粲然一笑回身坐下。
……
某一次冯楚河发现四人回家有很长一段时间同路后,他就缠了林遇之二人好几天,硬是要他们一起走回家。
美其名曰“梗队”培养感情。
后来他们实在忍不了了,才同意了,就当给司机再减点儿工作量。
又是放学。
两个男生约了朋友打球,让林遇之和林伽等晚一会儿再一起回。
林遇之正好去办公室补一份材料,便同意了。
林伽陪她去了办公室,回来路上经过同年段的艺体班,门口六七个男生扎成一堆在玩手机,被围在中间的男生嘴里还叼了一根没点的烟。
痞里痞气,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善茬。
林遇之经过时,草草扫了一眼,没有了解的兴趣。
“婊子。”
吵杂的环境,这声脱颖而出,刚巧落在林遇之和林伽一前一后走,相隔的这几步路中间。
周围没别的女生了,那些男生话里也都无外乎“今晚哪个吧”、“昨夜喝几瓶”,并没有提到哪个女的。
他骂的要么是她,要么是林伽。
林遇之顿步,转身,双手在胸前交叠,冷硬的面上眼眸微眯,她一对多,一站一坐,倒是还多出一份压迫感来。
骂她,或者骂林伽,都不行。
眸子凝在中间那人脸上半晌,终于认出这人是谁了,不就是之前被她打的那个女的到处宣扬的异地恋社会哥男友吗?叫什么……林雨晨?有幸看过他的照片,当时还说过长得不咋地来着……
这一看,照片上还是p多了。
“怎么?我有说错吗?一个没了妈,一个做鸡的,不是婊子是什么?哦,忘了,是两个都没有妈……啊!”
猝不及防的,他脸上挨了一拳,林遇之的速度快得他没法反应。
不过下一拳落下前,另一只手被身后的林伽拉住。
林伽的朝气此刻像是都散了个尽,拉着林遇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很明显的,她一句“算了,走吧”含在喉咙里出不来——被骂的还有林遇之,她没有权利替她逃避。
再者……关于林遇之从上京转来的原因,她最近有所耳闻……
林遇之缓的这长长数秒,足够男生还手,但他没有,只是言语挑衅:
“来呀,你不就是打人才被退学的吗?不然谁放着好好上京不待来这儿啊,有种你就来,刚好再被退一次呗……”
说着还上手去拽她。
但甫一碰到她手腕,一阵刺痛传来,手心似被针扎了,激得他缩回手直哀叫:
“不是我靠你藏什么暗器了!”
她不知道林雨晨突然怎么了,也看出这是个色厉内荏的,掀不起什么风。
身后林伽还在拉着她,她反手回握住,就着林伽的力道离开了。
见她们走了,林雨晨身旁的小弟才一股脑围上去问这问那。
……
二人一路回了班里,这个点班级其他同学都走光了,杨凛他们还没回来,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们两个。
林伽自坐下起就战战兢兢,不,应该是从林雨晨说出那句“做鸡”开始。
平日里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像是被当头浇了冷水,媚态横生的水灵狐狸眼也不复往时飞扬的神采……
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这勾人的眼睛。
林伽小心的观察着身旁的林遇之,做足了她开口询问的准备,可林遇之却似根本没听到林雨晨说的话,并不作问,只是一声不吭地补生物课漏了的笔记。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林伽终究是忍不住。
她打第一眼起就很喜欢林遇之,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总之私心的不想被她讨厌,于是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态度。
坦白说,林遇之确实不太关心,虽说面儿上装的无甚感触,但他提及妈妈,心里还是不舒服,是一拳散不开的。
“问什么?‘鸡’吗?那你是吗?”
林遇之自己可能不知道,她心情不好,有心事的时候脸色很臭,说话都冷。
这副样子放在林伽眼里,让她以为是林遇之已经给她判了“死刑”了,顿时慌乱,出口的声音染上哭腔。
“不是!我没有!我不是!”
林遇之淡淡点头,她本也没想着林伽会是那种人,只是看她憋得难受,让她顺着说出来。
“嗯,那就不是,我相信你。”她实在没有兴致说些安抚的话。
可这话到了此时敏感的林伽耳中,又成了敷衍,她眸子灰暗,闪过一丝决然。
“其实……”
此时天正升温,不到酷暑也足够唤醒匿身于树影草枝间的鸣虫,一声一声地击透玻璃窗,聒噪地充满每处地方,置身其中,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这是她血淋淋的新伤,未能被硬痂覆盖的,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可就恰是今天,恰是林遇之,让她突然很需要把自己洗白,以如此难堪的方式……
林遇之干净明亮,她也不希望她是肮脏的。
“其实我,差点就被我的亲生父亲强奸了。”
林遇之愣住,暂时抛开自己的思虑,抬眸望向她。
……
诉完来龙去脉,林伽似是大松了一口气,有什么束缚被解开了,让她强撑了数月的眼泪汩汩往外涌……
她该是需要一个拥抱的,但是她不知道林遇之是怎样想的,是会觉得她脏,还是……
所以她只低着头,白细的手指揪着t恤的下摆。
忽而被一股淡香环绕,感受到背上手掌的温度,她瑟缩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抱她,埋在她的肩头哭得伤心。
林遇之胸腔里的火燃的正旺,一半对林伽的禽兽父亲,一半对张林风,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
林伽的情绪渐渐平复,这只是眼眶里还盈满了泪。
冯楚河回来了,一颗篮球在手上不停打转,紧接着,杨凛的身影出现在门框处,冯楚河背过身还想和他说点什么,被他手肘一撞,往两个女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我去!公主。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跟我说我揍他去!”冯楚河抛下篮球就冲去,蹲在了林伽的桌前。
林伽自觉有些丢人,从林遇之怀里起来,拿纸巾捂着脸不发一言。
“林雨晨吧。”杨凛也走进来,与正好抬头的林遇之视线撞上,“刚刚路过,听说他被打了。”又抬手指林遇之发红的关节。
“怎么又是他,一天不找事会死吗?服了。”冯楚河转向林遇之,“姐,你以后是我唯一的姐,谢谢你帮我们伽伽出气啊。”又去扒拉林伽的手逗她:“哎呦,可怜的伽伽,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气,心疼死小爷我了,来呼呼……”
意料之外的,手被大力拍开。
方才缓下去的那股劲儿又起来,刨开伤口代表要去回忆那些可怕的画面,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不这么轻浮会死吗?我们也没熟到这种地步吧。”她颤声说出这句话,拎上书包,绕过冯楚河就往外走。
冯楚河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勉力朝林遇之和杨凛笑笑:“你们看,我就说他最近怪怪的吧……”
浑浑噩噩的也往出走,路过方才被抛在一边的篮球时,泄愤般踹了一下,身影消失在门口拐角。
教室只剩下林遇之二人了。
完整见了全程,林遇之由衷感慨:“多事之秋啊……”
“嗯,我们也走吧,回去整理东西,明天研学了。”
“啊?啥时候说的。”
“上课啊,一看你就又没听。”
“……”
“手没事吧?”
“没事,他伤的比较重估计。”
“回去叫找奶奶给你整点药酒。”
……
研学队伍每组至少要有60人,9班的人数少些,刚好和艺体班补成一个组。
艺体班有林雨晨,对两个女生而言自是十分的膈应,而听说他昨晚上回去路上,又被冯楚河两人叫人堵了一次,现在双方只能算是相看两厌。
自然生存主题的研学,每组的相应的任务,他们组被分到去林子里捡柴。
扎营地和树林只相隔了一个几米长的洞道,一个大组分成几个小组,散乱的穿过洞道。
洞道短且宽,明亮也不潮湿,况且这么大群人一起走,也谈不上害怕。
“你说这两人能和好吗?”杨凛突然俯身问林遇之,指了指前面隔了千里远的二人。
林遇之摇头,正要开口,忽觉耳边无声,她的心往下沉了沉……不是课堂上安静的无声,是无人的无声。
60多人的组,只剩下林遇之、杨凛、冯楚河、林伽,还有远处的林雨晨。
其余人全部凭空消失!
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林雨晨回望一转眼就黑黢黢的洞道,心里发怵,见四人扎堆,不自觉想靠过去,被冯楚河瞥了一眼,步子定住。
他咬了咬牙,径直往洞道里跑,试图穿过洞道回到扎营地,却发现跑了许久,也似原地踏步,眼前无尽的黑暗,只能又返回,警惕着盯着四人。
茂密的、遮天蔽日的树林,身后黑不见底的洞道……四周环境落在林遇之眼中,和记忆里的一草一木重叠着……
“这个地方我梦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