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顶上开瓢杠上开花
校领导办公室。
被悄悄拉开一条缝的门内透出几道声音，校长的责骂声和女人的附和声最为明显，其间夹着少女娇柔的啜泣。
“叩叩。”
门被推得大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进门后，又“砰”地将门关上，不大不小的声音足够把门外的八卦之火拍灭些。
一直立在办公桌前没动静的女生掀起眼帘一瞥，又转过头去，喉间溢出一丝哼笑。
男人进门和校长握了个手，便自顾自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与校长是平视，却又分明透出一丝居高临下的感觉，是生意场浸出来的威压。
“王校长是吧，我是遇之父亲的特别助理，张宽。”他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这事儿吧，孩子父亲的意思是，私了，毕竟都还年纪小这小打小闹的也正常，您说是吧？”
虽是个问句，但显然都没想给校长第二个选项。
一个是包了学校绿化的，一个是捐教学楼的，这怎么处理都不好啊……
“私了什么私了！不行！我不同意！”
一道尖利的女声插进来，王校长抓着衣摆纠结着的手放松下来，默默把椅子往后蹬了蹬，把战场还给他们。
“你自己看看给我闺女儿打成什么样了都！怎么能是小打小闹，让林正山自己看看我们娘俩被他好女儿怎么样了！还私了？私了什么私了！必须开除！”
张宽皱了皱眉，想提醒一下她的言辞，但想到头顶上那位对这母女的态度，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只就着这件事再开口：
“我们老板说可以给到80万，毕竟也没什么伤，80万……”
“不用。”
吵闹的办公室，清灵中带丝喑哑的声音给周围人按了静音键，不大但字字坚定，足够每个人听清。
张宽闻言身子往前探，似是想和少女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我说不用。”
“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明媚的微笑，似和煦的暖阳，可下一秒吐出的字眼却冰冷无比。
“如果让我继续和她待一起的话，保不准哪天你们看到的就是她顶上开瓢杠上开花的场面了。”
“那多不好看，所以……”
“开除我吧。”
她低头冲张宽眯眼一笑。
“就当替我日理万机的爸爸省钱了。”
话毕，不再管身后事，自办公室扬长而去。
她上了家里停在校门口的车，让司机往上京最灵的寺庙——白马寺去。
佛堂大殿。
“佛祖保佑我去除晦气一生平安顺顺利利财运亨通八方来财五羊开泰……”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buddha bless me……”
把朱红的线香插进香炉的刹那，她手腕处一点刺痛，估摸着是被别人插着的香灼到了，在她便没意，搓了搓手腕出寺往山下走。
……
一月后，迩城。
傍晚的小露台，连成条的星星灯亮起，对抗着随太阳下沉而翻卷起的黑暗，照亮了栏边种成一圈的叫不上名的绿植。
气温还未回升，不同于盛夏蝉鸣虫声错落的吵杂，干冷的空气里格外的静。
林遇之是两星期前到的迩城，虽然说她在办公室里这么放话了，但她那便宜老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不读了？
只是她执意要来迩城，和林正山的助理闹了几天，最后各退一步，让她转学来迩城继续念。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总归不能真不读了，就算林正山不给她转，她到这以后也还是要转的。
彼时她正躺在露台的遮阳棚下，脸上盖了本《窄门》，也不知是看了没看，整个人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瘫在那儿。
“咕咕~”
空气中的寂静突然被打破，躺椅上的少女像被按了开机键，突然坐起，两条纤细莹白的小腿在地上左右乱点，寻找不知被踢到哪去的拖鞋。
林遇之下楼时正碰上一对兄弟拎着行李往上走。
哥哥在前面走的快些，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前侧身而过，看不清长相。
倒是弟弟背着他的恐龙小包扬起脸对林遇之笑。
“漂亮姐姐好~”
林遇之也笑了一下，回句“你好”，便又继续往楼下去。
“张奶奶！”
隔着玻璃门，张丽在里头应声。
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进厨房，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托着脑袋冲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笑。
“张奶奶~”她偷偷从一旁背着菜的盘子里摸了根玉米出来，“今晚吃什么呀？”
张丽一回头，就放掉锅铲，过来把她手里的玉米夺了：“哎呦！你这孩子，生玉米怎么能吃的哟！”
林遇之嘟囔一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又遭张丽睨了一眼。
“张奶奶，今天民宿来新客人啦？”
张丽手下铁锅一颠，发出“嗤嗤”的声音。
“是啊，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房间就在你对门儿。”
林遇之点点头。
这民宿是她舅舅开的，开在这儿他自己却没来过，只雇了张丽在这顾着，收益倒不错，不过他似是不在乎这小小一家民宿的盈亏，这不听说林遇之要来尔城，千说万说非要让她来这儿住，还让她房间随便挑。
“行了我的大小姐，厨房里油烟重，去外边待着吧，今晚有你爱吃的甜酱肉。”
林遇之应了声“好吧”，面露遗憾，真有点饿……
不过她没说什么，拉开玻璃门要往外走。
“外面餐桌上放了饺子先吃啊，包的虾仁猪肉。”
她眼睛一下亮起来：“张奶奶我爱你！”又啪嗒啪嗒跑出去。
张丽在后头笑了笑，鱼尾纹都浮出慈爱的形状：“这小馋猫，我就猜到饿了。”
隔着层玻璃，林遇之腮帮子鼓鼓的，手上还拿了一只饺子正往里塞，见张丽看过来，神色飞扬地冲她比个大拇指。
饺子只蒸了一些，总归不到饭点，垫垫肚子罢了。
没花多久她就把那一盘清空，闲着无聊，去拿了狗绳牵贝贝出门玩。
贝贝是张丽养的一条贵宾犬，一点儿都不怕生，见谁都摇尾巴，被林遇之牵着，出了门就撒欢儿地，狗绳绷得紧紧的，拽着她往海边走。
民宿紧挨着迩海岸沙滩，出门走个几步就上了沙滩。
林遇之被拽到沙地上直踉跄，紧了紧狗绳往贝贝头上轻轻一拍它才消停些，放慢速度这嗅嗅那蹭蹭，她便跟着它在岸边悠悠地走。
一旁的海岸线割断了红阳，一半还露在天边，一半被吞进迩海透明的身体里，伴着火烧云映的整个世界都红。
夕阳下，海浪轻拍，咸风徐徐，为天地火红的画卷伴奏，少女与小狗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在沙地上留下大小两对脚印，向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