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公输门
来到黑影出现位置，只见雪地上有一双成人大小的脚印，左深右浅，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这人是个跛子？难道只是偷食的乞丐？”
楚一鸣颇为疑惑，因为多数情况下坡子有行动障碍，是不适合用作眼线和奸细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以坡子不易引人注意的优势，训练他们充当眼线和奸细。
想了一会儿，楚一鸣最终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跟着雪地上一深一浅的新鲜脚印，追查了下去。
疾行了约一里路，楚一鸣竟然真的看见了前方有个一瘸一拐的人影，手上还拿着东西，他没有打草惊蛇，一直到跟到西南郊区一破庙位置，只见那人向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很小心地进了破庙。
楚一鸣靠近破庙门口，往里面一瞅，微弱的火光下，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铺着茅草的地上，活脱脱就是一种乞丐模样。
但是楚一鸣在看到他们身上穿着后，眼神却是一凝，露出杀气。
这群“乞丐”身上穿的衣服，看似是很普通薄棉袄，但楚一鸣认识这是齐国士兵穿的衣服。
“他们是齐国逃兵！”
“可是，他们怎么逃到天岁城中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楚一鸣想了想，准备轻轻摸了过去，可是破庙空旷，终还是被其中一位瞧见。
“有人！”一位逃兵面露惊恐神色，连忙大声提醒同伴。
楚一鸣见行踪暴露，也不慌张，索性不掩饰了，径直走了过去。
其他人齐刷刷转头，见来人是一位十六七岁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后，心下稍定。
“黑影”男子上前一步，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公子，这破庙是我们这些讨饭的栖身之所，荒僻脏臭，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一鸣借着破庙里微弱的火光，发现这位跛子面色蜡黄，眼眶凹陷，带着很阴沉的黑眼圈，坐在地上的同伴情况甚至更糟，拿着刚分到手的半个脏馒头，正准备吃下。
看到这样的场景，楚一鸣的心脏不由一阵抽动，心情极度复杂。
“做什么？当然是来抓你们这些齐国的奸细了！”楚一鸣顿了顿，盯着跛子。
跛子怔了怔，忽地大喝一声，猛地朝着楚一鸣扑去！
只是这样动作落在楚一鸣的眼里，太慢了！
“扑通——”
微微侧身，同时脚下一勾，不费吹灰之力跛子便倒地了，摔得不轻。
“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自己快跑吧，别管我们了。”
“老仁！”
“我跟你拼了！”
见到跛子倒地，他的同伴愤怒至极，挣扎地爬起来，冲向楚一鸣。
楚一鸣早已瞧出他们非病即伤，不禁摇了摇头，不忍没下重手，只是制服他们。
“我问你们答，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交给严荣都督。”
几人面如死灰，跛子叹了口气，道：“小哥，只要不把我们交给严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齐国人，原本是齐国公输门的匠师，后来齐国征兵攻打你们昭国，我们被强征到军中，在辎重营里当一名辎重兵，负责制造和维修攻城器械等。”
楚一鸣闻言大惊，一番谈话后方知，四人竟是公输门的匠师。
坡子是大弟子袁仁，其余三人分别是二弟子袁义，三弟子袁智，四弟子袁勇。
齐国公输门盛名在外，他自然也是知晓的，乃是工匠界的最高学府，只是听说如今公输门人才凋零，匠师是极少的。
“这次用来进攻天岁城的云梯和投石车也是你们造的？”楚一鸣颇为急迫。
跛子神色慌张，连忙解释道：“小哥啊，那些利器虽是我们制作的，但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是见识过齐国攻城器械的威力的，比如那些云梯、投石车等。
而他们昭国虽然也有类似的攻城器械，但工艺精巧程度和威力远不如尚武的齐国。
“这些人可都是宝藏啊，如果能为自己使用——他们的手艺，结合自己的前世的制造方面知识，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结果？
楚一鸣呼吸有些急促，努力按压住内心的喜悦。
这几个人他一定要保住！且一定要牢牢收归自己手下。
“那你们为何不跟随齐军回齐国，跑到我们天岁城干什么？”楚一鸣冷静下来，疑惑问道。
“哎，我们也想啊，当初我们在军营，忽然遭到贵国的一支骑兵偷袭，我们师兄弟几个趁机就跑了，本来想找到正在攻天岁城的齐国大军，跟随他们一起回国，结果那韩琦老匹夫不知犯什么病，见到我们后分外生气，怒斥我们师兄弟制作的攻城器械不好用，贻误军机等，将我们遗弃于荒野，天寒地冻，大雪漫道，我们师兄弟只好混进了天岁城保命，祈求撑到明年天暖再回齐国。”
众人神情悲戚，不似作假。
楚一鸣叹息一声，随即佯怒愤然道：“没想到韩琦竟如此没有人性，尔等不辞辛劳，为国家朝廷出力，他却恩将仇报，将进军失利之责硬加于诸君头上，实在可恶！”
跛子等众人闻言，更为伤心，有人甚至低声抽噎起来，将这些时间所受到的委屈宣泄出来。
“小哥，您是好人，应该……不会抓我们去见严荣吧？据说那严荣有‘阎王’之称，我等老骨头可经不住他折腾啊！”
啥？严荣？阎王？！
楚一鸣不禁想起今晚庆功宴上严荣与其他人勾肩搭背、卖力劝酒的滑稽模样。
不就是个普通人嘛！哪里像阎王了。
“放心，我看诸位老哥哥伤病不轻，若不嫌弃，可到小弟家里暂作休养，小弟虽家贫四壁，但能遮风挡雨，每日温饱不成问题，比这里要好多了。”
“哇——”
跛脚老汉竟激动地哭了出来，拉住楚一鸣的衣袖，“小兄弟，不，是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你真是菩萨心肠啊！我们肯定愿意，这……叨扰大哥了！”
楚一鸣赶紧摆手，制止他这种拉帮结派惯用的称呼，什么大哥、老大的，又不是黑社会！
“我叫楚一鸣，你们都是工匠界的前辈，以后喊我一鸣就行了，别客气！”楚一鸣挤出一个他认为最温暖的笑容。
“什么！”
“你……你就是楚一鸣？‘阎王’手下的头号猛将、刽子手！”
跛子等人先大喜后大悲，似乎有些顶不住了，惊恐地看着楚一鸣，心如死灰。
楚一鸣愣住了，无辜地挠了挠头。
自己啥时候就成了严荣手下头号猛将了？
还头号刽子手？
不过，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齐国人，似乎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