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丰收季来了强台风
母女俩在酒店里剑拔弩张,急得表妹一个劲地抱着沈月哄道:“大姨大姨,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吵架的吗?您消消气,生气容易变老变丑哦。”
“倩倩你也是,有话好好说不行呀?大姨也是为你好。”她伸手装模作样地打了诸倩澜一下,示意她收敛点。
“我跟他说过,让他跟你回去,那边有更大的机会,他一口拒绝了。”沈月开始攻心了,“倩倩,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根本没有喜欢你,你到底图什么?”
“我又不要求他喜欢我,我就是想留在这里做我喜欢的事。”诸倩澜也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金一斛今天的拒绝也是伤透了她的心。
“不就是养珍珠吗?家里的几千亩还不够你养?你要养鲸鱼吗?”沈月对她的固执马上要发作了。
“噗嗤……”表妹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姨,我咋现在才发现你原来也这么幽默呀?”
“给我滚回你房间去,”沈月一拍她的头,“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别以为我不知道。”
表妹嬉皮笑脸地给沈月捏肩揉背,赖着不走。她真怕这母女俩打起来。
怼到大半夜,母女俩都累了。
“我们明天九点出发,如果你不走,我说到做到,你自己想清楚。”沈月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我绝不允许我们诸家的女儿不明不白地跟一个男人在外面创业,你不需要,他也不配。”
母亲的专横独断在家族里是说一不二的,诸倩澜知道自己扛不过,就是当年的二表哥都自己开公司了,还不是给老妈弄了回来。
她知道金一斛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他已经低到尘埃里去了,她不能再给他身上踩上一脚。
他是雄鹰是海燕,他注定是要在蓝天大海上高高飞翔的,但她只能默默地守望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诸倩澜和表妹就被一阵礼貌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了。
“二位小姐,夫人吩咐一个小时后出发。”门外的男中音说完就离开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急?”诸倩澜坐在床上愤怒地叫,“她要全世界都得听她的吗?她以为自己是武则天吗?”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赶紧给我的什么哥打电话,把该说的都说了。”表妹揉着眼睛下床,往洗手间走去。
诸倩澜发了一会呆,拿起桌上的电话。
金一斛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那个年代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外面有人守着,她出不去。
时间一到,一切回到原点。
金一斛此刻正在赶往狗仔家的路上。
一大早,狗仔的兄弟来报,昨晚狗仔的老窦被打得半死,狗仔回家后跟那帮人打成一团,他也受伤,但给那帮人抓走了,他的阿嫲吓晕倒,可能不行了……
老阴阳昨晚没回来,金一斛干坐了一晚上。他依然没有理清楚目前的状况。
小倩这次回来难道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现在人家妈妈追到这里来了,还要连他一些带走?
自己是不可能离开珠乡的,可是小倩的投资怎么办?要现在退还人家吗?这次的投养虽然看着丰收在望,但前途未卜啊。
小倩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喜欢这妹仔的热情开朗能干,自己也时常给她逗得脸红心跳,但是不是那种喜欢,他还真没细想过。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艰难处境和不堪回首的过去吧,他从来不敢往男女之情方面去想。所有的可能性,只有真正把事业做起来,把成绩做出来,他才有站起来的理由和资本。
他很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没想到小倩的家势如此强大,看她妈妈那种上位者的气势,眼下的自己是完全不可抗衡的。
痴男怨女的故事自古有之,他对自己父母的故事也是略知一二。在爱情这方面,他不想勉强,也不敢强求。
狗仔家住在珠乡的另外一条村子,他家在村子最南边,独门独院,地势很低,周围上百米都没有人家。平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一般都没人知道。
此时狗仔的家门前倒是围了不少人,有几个女人还在唉声叹气地抹眼泪。
金一斛看情况不妙,赶紧挤进了门。
狗仔家里真是一片狼藉,一派惨状啊!
屋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地上全是烂木板、玻璃渣、碎碗碎石。
狗仔的奶奶已经给村民们放到地上了,有几个女人蹲在那里收拾着她的衣服之类。
金一斛愣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蹲下。只见老人紧闭着眼睛,脸上深刻的皱纹都紧挤在一起,表情扭曲恐怖。
“阿嫲,阿嫲……”他轻轻地唤着,“阿嫲,你听得见吗?我是海仔啊,我来看你了……”
“唉,她听不见了,后生仔,你是废狗的朋友吧?”旁边蹲着的一个中年女人问。
金一斛抬头看她,哽咽着说:“大姨,那帮人打她了吗?”
“可能是推到了吧,摔倒了,看废狗他们挨打,估计也是吓到了,一口气上不来,人就不行了……”
“唉,真是可怜啊!一辈子守寡,养个儿子不中用,孙子也不省心,这老妈仔也是够命苦的了。”
“走了倒好了,不用再为子孙担惊受怕,也安乐啦!”
两个月前,金一斛和狗仔还回来看过他阿嫲,那时候老人家精神尚好,给他们煮了一大锅红薯,还叮嘱狗仔要听金一斛的话,不要学他老窦那样赌钱,要做个好人。
这么多年来,有帮烂仔三头两天就上门来找狗仔老窦要账,老人家天天担惊受怕但也习惯了。
这次是因为狗仔回来跟他们打了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孙子被打得浑身是血爬不起来,又被那帮人拖走,才冲过去阻挡,就给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推倒了。
年近八十的老人了,哪经得住那么一推,倒下就起不来了……
金一斛请求村民们帮着打听狗仔的下落,几日了仍是没有消息。老人家没有救得过来,第二日晚上就走了。
他只好守在那里,狗仔没找到,他老窦又跑路了,他得替狗仔尽这个孝,给老人家送终。
第三日,金智慧和阿兰也找过来了。他们看金一斛两日不归,猜想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狗仔仍是没有消息。实在没办法了,夏天天气热,人走后在家里停过三天,屋里已经开始有味了。
村民们叫来族中长辈和村干部,各家出点人情钱,把老太太给送走了。
做完白事,金一斛三人紧赶着回家去。
“一个人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给老人送终都找不到人,我们得报警。”三人走到村口,金智慧停了下来。
“村民已经报过了,派出所也在找,那帮打人的人已经找到,可是他们不承认带走狗仔。他们只是收账的。”金一斛无奈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狗仔是被那帮人带走的?”金智慧提出问题。
“我是听帮老太太换衣服的老女人说的,她说当时第一下见到老太太还是能说话的。老太太一直在叫那些人不要带走狗仔。”金一斛很难过,如果那天晚上他跟着过来就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很突然,而且都同时堆在了一起。
先是诸倩澜没有任何预兆地被她妈妈带走,再就是狗仔的兄弟匆忙找上门来叫他回去。
其实狗仔家来人催债打人是常态了,他老窦那死性不改,他们也早已麻木了。没想到这次闹出了人命,狗仔还被抓走,现在连派出所都没有头绪。
阿兰说:“我们先回家再说吧,家里的活也不能不管呀。”
是啊,家里还有一大池的珠贝要抽验,海里还有一大堆珠贝等着观察呢。
话说诸倩澜第二日一早就被她妈妈强行带走了,她甚至连留个纸条的机会都没有。
阿兰早上九点多才去到金一斛家,家里没人,她看到了桌上电话机里的来电记录,显示同一个号码打了有十来次。
她回过电话去,是市里的五星级酒店,想来是小倩打的,可是对方回答客人一大早已经退房离开了。
金智慧是第二日晚上才回来的,阿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跟他讲了一遍,他愣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小倩这次回来,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行李也没带,还装着很快乐。”金智慧埋怨着,“小妹仔也是真能装,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们告别的。”
诸倩澜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大家心里各是滋味。
现在重要的是找到狗仔的下落,金一斛知道,抓走他的人肯定是金晃晃指使的。如果那个人渣不想让他们找到人,那可真是能做到的。
狗仔知道他们的很多秘密,一直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他会不会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金一斛坐在院子里发呆,阴阳眼走过来,他的背后是院中的照明灯,把他的背影照得高大黑暗,整个笼罩着前面的人。
黑塔,金一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黑塔般的身材,总是凶恶的脸部表情。在监狱里带头打得他半死,又被他一招制服的黑塔。
那人说过,以后如果遇到什么明面上解决不了的事,让他去找外面的兄弟,还给了他联系方式。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大概觉得自己出去后不会用上这样的关系。
金一斛想,如今我真是遇到这种事了,看来只有那种人才能帮得上忙。
他跑回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出狱回来后,他把从那里带出来的东西都烧了,但有几本日记本还保留着。
“老阴阳,这事可能得你去办了,”金一斛找到了日记本上的记录,“我联系好了人,你去见见,请他们出面去捞狗仔。”
金智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确定要跟这些人打交道?这种人情不好欠哦。”
“现在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多一日耽搁狗仔就多一分危险,为了兄弟,人情算个啥?”金一斛坚定地说。
“好吧,你将来要成事,也少不得各方人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了。”阴阳眼点点头。
珠乡海域离岸十来里有个小沙洲,洲上建有一座珠神庙。沙洲不大,庙也不大,但千百年来香火兴旺。沙洲随海水潮涨潮落,却从未被淹没,是珠乡一大奇景。
这日,两帮人马在沙洲附近海面相会,一方出来一人说了话,一方交出了狗仔。
金智慧接到狗仔的时候,他发着高烧,全身的伤口都发炎了,神智不清,只剩下半条命了。
金智慧替狗仔在珠神庙里上了三炷香,给他喂下了一颗药丸。
后来将养了一个多月,狗仔才算还阳过来。
日子又恢复之前的忙碌和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仿佛一切将会发生。
年关将近,又是一年珍珠丰收时。
据有关部门预测,珠乡今年的珍珠产量要比往年翻几倍,人们的收入又更上一层楼,村里的小别墅又要多添几幢了。
天气预报,今年的第二十号台风已经在南海深处形成。这是罕见的台风,冬季的台风来得诡异而猛烈。
随着台风的逼近,珠乡的宁静被打破。
珠民们集中所有的力量抢收珠贝,海面上船只来往,人员奔波。
因为已经进入珍珠收获季,大家都想珠贝在海里多养一天是一天价,都是盼着订单价格一升再升。所以排上的珠贝都是满满当当地在等候。
此刻,海面上的珍珠养殖排,这些平日里平静而充满希望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海面上,狂风呼啸着掀起了高达数米的巨浪,浪头像愤怒的野兽扑向珍珠养殖排。
很多养殖排在巨浪的拍打下剧烈地摇晃并迅速散架,排下吊养的珠贝笼像风中的落叶,纷纷解体,四散开来,珠贝们随波逐流重获自由。
养殖排的设施遭受了严重破坏,浮筏、网箱和支架在浪涌中被连锚拔起,散落在海面上,转瞬间就被下一个巨浪卷得无影无踪……
在如此巨大的天灾面前,人们的许多努力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