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海仔家热闹的一天
金一斛感觉到了这孩子的害怕,抬眼看看阿兰,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得有多凶悍啊,把人家一个大男孩揍得看到她都发抖。这女人以后嫁谁谁倒霉啊!
阿兰才不管那么多,她伸手一把拿过金一斛手里的药碗,往那小子面前一送,一声断喝:“快喝!
那孩子吓得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手接了,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全然没有刚才怕药苦不肯喝的矫情。
“大老爷们,喝个药折腾半天,娇气!”阿兰抢过药碗转身放在桌子上,操起勺子往旁边的小碗里装汤。
三个大老爷们被噎的张口结舌、无力反驳,这是一竹竿打死一船人啊!这女人!
诡异的安静中,阿兰奇怪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三个男人正眼神各异地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见鬼了吗?
她突然意识到可能自己刚才太凶了,不禁脸上有点发烧。
“给你炖了生鱼汤,一会晾凉了再喝吧。”阿兰放柔了声音,走过来坐到床边,“昨晚我把你打疼了吧?那是你干坏事活该,但是看你知错就改,还是个好孩子。”
“现在呀,有阴阳叔给你治腿,有我给你做好吃的。喝了这生鱼汤呀,伤口很快就好了。”
那孩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时作声不得。
“好了,不哭哦,”阿兰摸摸他的头,“你看你这次可是赚大发了,摔一跤挨顿打,虽然断了骨头,但可以在床上躺着好吃好喝,伤筋动骨一百日呢,这两三个月你可就享福了,我们三个大好人侍候你呢,哈哈,你真系好命啦!”
她可真没说错哦,这小子这回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阿兰看着他。
“废狗……”
“什么?怎么叫这么个名?”
“……大家从小到大都这么叫的。”那孩子低着头。
“你的大名叫什么?”金一斛问。
“上学那时候老师叫我刘九……三年级老窦就不给我读了,说我笨他没钱交学费,后来就没人叫了……”
三人心情复杂地沉默了。
“好了,我们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现在先把伤养好。”阿兰起身端过桌面的鱼汤,“狗仔来,先把汤喝了,伤口好得快。”
好吧,狗仔就狗仔,乡下人把孩子叫个土名字好养活。
狗仔还是怯怯地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
阿兰故意逗他:“想姐姐喂你吗?”
“啊,不不不,我自己能喝。”狗仔赶紧接过碗,埋头喝了起来。吞咽急促,一口汤没吞下,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哎呀,你慢点呀,我们又不跟你抢。”阿兰伸手想给他拍背,突然想起那些可怕的伤痕,一时手没落下悬在那里,只好转而去拿走了他手中的汤碗。
咳嗽一用力,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狗仔又缩成了一团。
“唉,你小子倒是能折腾啊!”金智慧看不过眼了,走过去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位。
狗仔慢慢缓了下来,软软地躺着,眼里都是泪,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被感动出来的。
“让他睡会吧,我们都出去。”金智慧带头走了。
三人来到后院,昨晚盖着的那堆东西还原封不动。
金一斛走过去掀开一边,露出了昨晚他在操作的那张台面。
阿兰跟了过来,只见桌面上摆了好几十个插着木楔子的珠贝,旁边的小木架上还绑着一个闭合了蚌壳的珠贝,看来是插过核了。
她把篷布再往下掀开,天啊,地面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大片珠笼。
“你们这是什么时候育出的珠贝苗呀,还都是大贝?”阿兰惊叫起来。
“嘘——”金一斛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兰会意,赶紧抬手捂住了嘴,一双清纯的大眼睛看着金一斛,满是笑意。
“这是天然的珠贝,活力过猛,所以我们得先试验一下插核,看看它们的排核反应。”金一斛解开木架子上的珠贝,拿在手中观察。
“天然贝?这么多这么大!”阿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天啊,斛老板你们是怎么采到的?”
金一斛淡淡一笑,没回答。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哼,你快跟阴阳叔一样阴阳怪气了,小心很快变老。”阿兰白了他一眼,扎着脑袋察看桌上的珠贝去了,在她的眼里,那些珠贝可比眼前这个人可爱多了。
“确实比人工育苗生猛多了,你看这楔子旁边,外套膜都把它给包裹了。”阿兰把一只珠贝递到金一斛的面前,“这是昨晚我进来打人的时候撬开的吧?”
金一斛接过细看,贝肉的边缘紧紧地粘连在木楔子上,把它当成进入珠囊的异物了。
珠乡的先民们经过长期观察和实践,发现了蚌、贝会不断分泌出一种液体以加厚壳壁,并最早利用蚌、贝的这种天然本能,使其按照珠民的意图长成珍珠。
根据史书记载,起初人们可能是把木片或蚌壳雕成佛像的模子搁在蚌壳内,几年后蚌壳内就“养”成了佛像,这就是著名的“蚌佛”。
早在南北朝时期,珠乡就有了人工插核养殖珍珠了。
金一斛想,如果条件成熟,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养殖出多种造型各异的珍珠呢。
想一想都激动。
“我们今天就先挑出一部分珠贝来。”他示意阿兰一起拉开篷布。
随着篷布的移开,地面上的珠笼完全露了出来,有上百笼之多,里面满满当当地全是珠贝。
阿兰目瞪口呆,这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吗?有那么一瞬间,她坚定了以往跟姐妹们八卦的结论:金一斛就是还珠传说中的那个海生。
“别愣着了,开始干活吧。”阴阳眼拍拍桌子。
“阴阳叔,厨房里给你们煮了青蟹粥,你们先去吃了吧。”阿兰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早餐的事。
“海仔,那就一起去吃了再干活了。”阴阳眼说。
三人往厨房走,路过堂屋时,阿兰还跑进去瞄了一眼,看那小子睡得正香,马上就出来了。
三人先后进了厨房,粥温在锅里,打出来时还是烫嘴的。
“你一早去抓青蟹了?”金一斛问。
“不是啦,今天不合水,这是昨天挖沙虫回来时抓的。”阿兰端着粥碗在吹气,“昨天的沙虫有人在海边收,给了个好价钱,一高兴就全卖了,忘记给你们留点吃的了。”
阿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斛老板还挖了几条呢。”
“嘻嘻,我那是玩的,要当饭吃那可不得饿死我阴阳叔了。”金一斛笑着看了一眼金智慧。
“我老阴阳三头两天不吃不喝也没事,那叫辟谷。就怕你们后生人经不住饿哦!”阴阳眼开心地喝着粥,发出很响的声音。
“叔,叔——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真没地方去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突然厨房门外传来一阵哭喊声,接着门口连滚带爬地掉进一个人来,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是狗仔。
三人吓了一跳,这小子刚才不是睡得好好地吗?怎么转眼就跑这里来了?
“狗仔,你怎么醒了?”阿兰先放下碗跑过去,把他扶着翻了过来坐在地上。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啊,他们会打死我的,呜呜呜……”狗仔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仿佛拧坏了的水龙头,关不住了。
“你这是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啊,我们不会赶你走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养伤啊。”阿兰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给他擦着泪。
金一斛的眉头皱得很紧,咬牙切齿,用力把粥碗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粥都弹到桌面上了。
狗仔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他。
阿兰也回头惊讶地瞪着他。这人发什么神经啊,这样吓唬人。
金智慧看那两人误会了,赶紧放下碗拍拍金一斛的手背。
“没事没事,不要怕,他不是生你的气。”他温和地看着狗仔,解释说,“大哥哥是在气那些欺负你的人呢。”
“地上凉,你现在身体弱不宜久坐。”他捅了捅还在那生闷气的人,“海仔,快抱他回去吧。”
金一斛站起来,脸色缓了缓,走过去弯腰把狗仔一把抱起,走出了厨房。
狗仔像个做错事等着大人处罚的孩子,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金一斛感觉他的体温没有早晨那回高了,却看不得他那可怜样,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是个爷们就挺起腰杆来做人,摔个碗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再这个窝囊样,我真就把你丢出去!”
“哥哥,你是说你现在不会丢我,我改我立马改。”狗仔似乎看到了希望,在他怀里抬起了头。
“你可真会跟棍上。”金一斛无奈骂道。
厨房里,阿兰边收碗洗碗,边跟阴阳眼抱怨。
“海仔这脾气,真能吓死人啦!”
金智慧坐在板凳上抽着大碌竹,看着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妹仔,心想:海仔真该娶个老婆回来了,这家里呀,就得有个女人操持着。
“阴阳叔,你得说说他,这脾气别到时候把妹仔都吓跑啦。”阿兰看老阴阳有点心不在焉,故意提高了声音。
“啊?你说啥?”金智慧给那女高音刺激了一下,回过神来,“你说啥妹仔?你要给海仔介绍妹仔吗?”
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