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给亨利夫妇开了荤
晚上回到酒店，亨利夫妇斟酌开了。
“亲爱的，我们怎么样才能让小金先生拿出他的八年南珠呢？”亨利先生喝了一口杯中的白兰地，商人的直觉告诉他，金一斛没有第一次那么容易对付了。
“南珠是他们的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在他们眼里，价值比价格更让人心动。我们首先要认同他们的文化。”夫人提点道。
“嗯，我明白了，我们不能只谈购买，南珠不是纯粹的商品，是文化，古老的东方文化，对，从文化入手。”亨利兴奋的蓝眼睛发着光，通透得像上品的蓝宝石。
“我了不起的中国夫人，今晚我是您忠实的奴仆，来吧！”说着，高大威猛的亨利先生一伸强壮的手臂，把夫人抱起，迈开大长腿向卧室走去。
金智慧后院里，夜晚的珠池灯火通明，两人趴在池边上观察着珠贝们觅食、浮游、嬉戏，珊瑚丛张着小小的吸盘嘴，在水中摇晃着细长的触手，轻轻抚过群游的鱼儿，好一派悠哉美哉的海底世界。
海底珠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金一斛想象着，那天他没有进入珠城，有点遗憾。
“海仔，你说那老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呢？”阴阳眼躺进马扎里，听着粤剧《红线女》，半眯着眼睛。
金一斛的手指在水里逗弄着鱼群，轻笑着说：“他肯定在绞尽脑汁想怎样才能拿下我们。他们两公婆这次撵着追过来，那可能有高人指点了。”
“我倒觉得是你卖给邓夫人的那一对珍珠发酵了，那个圈子不得了。”金智慧似有所悟。
“也许吧，我记得邓夫人说过她跟亨利夫人是老乡加闺蜜。”金一斛说，“我相信亨利夫人会说服她的老外。”
第二日，亨利夫妇一早就来了，自来熟地推开金一斛的院门（作者注：珠乡的房子大都有前院和后院，前院一般备有大碌竹和小马扎，便于乡亲们走动，从来不上锁，敞开的时候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静，金一斛家的院子也鲜少有牛屎烂泥的光顾了。做坏事也是需要坚持的，没有效果反应的坏事做多了也会无聊。
两人见院中无人，就自顾自地闲逛起来。亨利他们来了珠乡几日，多少也感染了珠乡人闲散随意的生活习性，觉得这样挺好，舒坦自在。
夫人对岭南园林情有独钟，她在法国的家族就有这样的庄园。错落有致的景观，亭台水榭相得益彰。她常在其中留恋忘返。
金一斛家的院子是一个浓缩简洁的园林，简朴而不张扬，尤其以植物为点睛之笔。
当年兰珠媚是用了心的，不过海仔是个男孩，粗犷有之，也无心体会她在此处的用心罢了。
金一斛满身的泥巴，右手提着一大桶鱼虾蟹螺，左手还提了半簸箕沙虫。（作者注：沙虫是生活在沿海沙滩上的海洋动物，营养价值很高，是珠乡一带的美味特产。沙虫对生存环境要求极高，是海洋生态环境的检测生物。）
今日凌晨三点多最低潮位，他赶海去了。折腾了一早上，真是收获满满，他一路吭着小曲回来的。
他看到自家院门大开，也不在意，走进去却看见老外两公婆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他家的亭子里喝茶。
“哈罗，早上好呀，亨利先生和夫人。”金一斛感觉脸上有点痒，抬起胳膊擦了把脸，堆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打着招呼。
“早上好早上好！”老外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的冒昧，主人不在家，他们在人家院子喝起了茶。
“我们冒昧了，早上过来叫你屋里没人。”亨利夫人忙解释道。
“没事没事，我们的院门开着就是给乡邻来串门的，欢迎你们。”
金一斛脸上的泥巴糊了半边脸，再加上他刚才那一擦一抹一笑，整个大花猫，表情滑稽极了。
“哈哈，小金先生，你变得更英俊啦！”亨利夫人指着他的脸，笑着说，“你这一大早去哪了呀，弄成这样？”
金一斛给她一指，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很好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赶海去了，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回来，正好今日潮位低。”
“哎呀，那我们真是太荣幸了。”亨利夫人拉着正听得云里雾里的先生从亭子里跑了过来。
两人跟着金一斛走到院子一侧的水井台上，看他熟练地把桶里的一大堆收获直接倒进一个大大的木盆里。
这个木盆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包浆光滑厚重，外围用一条很粗的铁线紧，防止木盆开裂。
井台是青石板铺成的，缝里长了一溜细细的青苔，凹凸不平的石板表面有点湿滑，泛着幽幽的青光。
“亨利先生，麻烦你帮我在井里摇一桶水上来。”金一斛毫不客气地指挥着老外，既然你都在我家自主喝茶了，使唤你干点活也不过份吧？
亨利夫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叽里呱啦地跟她老公比划起来。
亨利明白过来，很高兴地站到井边去打水。
只见他从轱辘上解下水桶，这是一个木桶，有点重量。他把桶放入井中，手下一滑，水桶直接“嗵”地一声掉到井里了。还能听见井中久久的回声。
金一斛见状笑了起来。
亨利白了他一眼，开始转动着轱辘，绳子渐渐绷紧。
“井里的水桶应该是给拉得竖了起来，水肯定没打到。”金一斛心想，但没吭声。
亨利一直在转动轱辘，一会桶上来了，果然桶里空空如也。
“pourquoi？”（作者注：法语为什么）亨利大叫一声，握着木桶的提手，一双蓝眼睛无辜地看着金一斛。
金一斛忍住笑，走过去把水桶重新放进井里。他用手抽着绳子晃动了几下，桶中进水，水桶打侧，更多的水就进来了，装满，上提。
他示意老外赶紧转动轱辘拉绳子，亨利还很配合，用力地转着，一会一桶满当当的水出到井口。
看到桶里的水，老外脸上露出了像小孩得了心爱玩具的欢喜表情。他的夫人默默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法国贵族呀，几时经历过这番体力锻炼？
金一斛指挥着老外把桶中的水全部倒进大木盆里，然后再放桶打水。一直打到第三桶水才装满了木盆，亨利干得不亦乐乎。
木盆里的各种海货在水里活蹦乱跳着，有吐着泥沙的、有挣扎着洗白白的，还有几只虾公一蹦三尺高，掉落在井台上。亨利夫人吓得惊叫起来。
亨利眼疾手快地按住虾公，抓起来丢回木盆里。一只大青蟹挥舞着它的大钳子威胁着靠近的亨利，一幅死扛到底的画面。盆里的跳狗鱼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在井台上漫步……
一时闹得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金智慧站在边上看了许久，觉得海仔这一招真是高明。把两个高高在上、不吃人间烟火的所谓贵族拉到了我们珠乡的尘世来体验劳动的快乐。
金一斛清洗沙虫的时候，老外两公婆蹲在旁边惊叹连连，问题多多。他们认认真真地听着阴阳眼关于当地海洋特点、生态、生物的科普，点头如捣蒜。
撑起的四方桌摆不下那么多菜，金一斛把他实验用的桌子也扛了出来。
四人围着扩大了的桌子，大快朵颐。
金一斛拿出了当年他老爸泡的海宝酒，直把那老外灌得都嘣出国骂来了。看他以后还敢吹嘘他们的洋酒有多么多么的厉害。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亨利夫妇第三天才缓过劲来，他们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宴请两位金先生，将进入正式的合作谈判。
亨利首先开口，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两位金先生，我们来贵地多日，多有叨扰了。经过这几天的考察，我们对南珠以及你们的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我为我之前随意给出的价格感觉遗憾，在这里向你们道歉了。”
亨利夫人用她不太娴熟的汉语，努力地转达了亨利的诚意。
他们参观了珍珠养殖场，亲眼目睹了珠民们辛勤的工作和养殖的复杂过程，感受到这方水土的人们对南珠的情感。
金一斛微笑着说：“亨利先生，很高兴你们夫妇能亲自来到这里了解我们的珠乡，这显示了你们的诚意和对南珠的尊重。”
金一斛提到他改善养殖技术、提高珍珠质量的想法，如何保护珠乡的环境和传统。让亨利意识到，这个中国小子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一个养珠人，更是珠乡文化和传统的守护者。他打心底里生出佩服之意。
亨利向金一斛他们详细介绍了自己在欧洲市场的资源和销售网络，以及他对南珠市场潜力的分析。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合作方案，其中包括南珠的价格和市场推广计划。
金一斛和阴阳眼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不正是他们所想吗？
金一斛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八年南珠价值非凡，亨利的出价虽然诱人，但他还想要更多：“亨利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的诚意。不过，除了收购南珠，我更看重的是双方未来的合作。”
金一斛说：“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品牌故事，让欧洲的消费者了解南珠的文化和价值。”
亨利一拍桌子，鼓掌赞叹道：“完全同意。我们可以从南珠的养殖历史和独特工艺入手，打造一个独特的品牌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