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诛九族
养心殿内，皇上总算是退了烧，一场病熬下来，皇上消瘦了不少，此刻披着衣服坐在榻上，像个干巴小老头儿。
弘安捧着半碗已经放温的黑褐色药汁递到皇上面前。
“额娘说，生病了要吃药，吃药就会好了。”
小小的人红着眼眶看着皇上，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
皇上低头接过药碗，伸手摸了摸弘安的脑袋，眼神中尽是慈爱，抬头将药一饮而尽。
接过空了的药碗，我端起茶水递给皇上清口，压去口舌之间的苦涩。
皇上迫不及待的抱起还委委屈屈，满眼心疼看着自己的弘安。
让弘安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捏他的鼻尖，语气中没有半分责怪，耐心安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弘安怎么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哭鼻子呢？”
弘安闻言拦住皇上的脖子，头紧紧靠在他的脖颈之间，奶声奶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皇阿玛生病难受，儿臣伤心所以落泪，并非因为软弱。且皇阿玛生病，与儿臣所言，并非小事，与天下万民所言，更非小事。”
皇上听了此话，面上的神情更加柔软，眼神几乎要软出水来，温声问道，“我们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多？真是懂事。”
“额娘书房里尽是书，额娘说读书能养性，儿臣喜欢读书。”
弘安确实喜欢看书，只是他哪里认得几个字，不过是央求了玉树在一旁给他读书罢了。
不过弘安的记性倒是极好的，我一开始想是新脑子好用，后来发现，弘安确实记忆力超群，往往玉树给他念一遍的书，他便能记个七七八八，第二日也还能记个一半左右。
弘安记性好这事，受害者怕是只有芝兰了，往往芝兰随口答应了第二日给他做什么吃食，他能念叨一天，非缠着芝兰吃到嘴里。
“弘安早慧，是该给他找个师傅和伴读开蒙了。”
“他淘气得很，有功课压着他也好。”我含笑嗔了一眼弘安。
——
李知扶不远不近的立在我面前，躬着身子，那张俊秀的脸被头顶的帽子严严实实遮住。
好像自从我越来越受皇上宠爱，越来越受皇上重视之后，我们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知扶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今日穿了一件碧色宫装，发髻也梳的十分简单，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头，眼神似哀怨，又似无奈。
李知扶依旧垂首，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淡声道，“微臣不敢。”
我坐正了身体，理了理衣摆。
“敢也好，不敢也罢。你不原谅我，我也不强求你，只是抱歉，来日方长，我怕是真的给不了你了。”
他此刻动作才有了些松动，微微抬起头，似是在质问我。
“娘娘是给不了微臣，还是一开始就没想给？”他盯着我看了一眼，又垂下头苦笑道，“其实都一样，左右微臣都是得不到的。”
“我从未想过负你。”
我语气认真，郑重看向他。
李知扶攥紧了手中的药箱，因用力骨节处都开始微微泛红。
“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娘娘有何所求，直说便是。”
李知扶似是妥了协，看向我的眼神，好似我人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
我原本想好的话都如鲠在喉，几次欲要张口却都又只能咽回口中。
可心中却也有止不住的怒气翻涌。这人当真是好生奇怪，也好生过分。
费尽心机诱惑我，招惹我的是他，如今贪得无厌，要推开的也是他，这人当真是别扭。凭什么说开始和说结束的都是他？
我也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因为未来走向而和李知扶争吵。
我起身站到他面前，看着即使低着头，身姿却依旧不显矮小的李知扶，双手托起他的脸与我直视。
“知扶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我感受他喉头滚动，也察觉到他的眼神闪躲。
“微臣……我只是心里乱的厉害，与其说是我对你我没有信心，不如说是我怕。”
他不再躲避我的目光，扶着我的双手直起身子。
“我怕你真的爱上皇上，怕你在时光消磨之中，忘了我。我有时候会后悔，如果我没有答应帮你扳倒甄嬛，皇上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你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应当不会。你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是深思熟虑的，就是为他讨他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我对皇上不过是曲意逢迎讨好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喜欢上我，难道做了这么久功夫，是白做的吗？
许是因为李知扶没有体会过正常的爱，所以他不会爱人，也十分偏执。
我依偎在李知扶怀中，轻声低哄，“便是皇上待我再好，我也不会对他心存杂念。可我的身份摆在这儿，你不能要求我与皇上全无瓜葛，那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李知扶下意识与我相拥，他低声呢喃道，“只要你心中有我，还肯哄着我，我便知足了，因为至少你还在乎我。”
只要我在这深宫一日，皇上不死，太后健在，我自然会哄着李知扶。
若非因为费家，李知扶在结识我之前故意藏拙，他的医术并不在温实初之下。且温实初多少治病救人，而李知扶则多了些歪门邪道，他更喜欢研制毒药。
“刚刚娘娘说，无法再给我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
李知扶好似才想起还有正事，忽然问我。
我立刻抹起眼泪儿来，抽抽嗒嗒好不委屈的样子。
李知扶明知我是在装腔作势，却还是温声温语哄起我来。
“娘娘这一哭，微臣的心都颤了起来。娘娘还是快些告诉微臣原因吧！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收了哭声，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
“太后娘娘怕是对我起了杀心，我如何还能活？还要如何才能再与知扶有来日？何谈来日方长？只怕不知那日就阴阳两隔了也说不定。”
李知扶将我猛地向怀中一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