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离宫
碎玉轩内气氛胶着。
“可是乌拉那拉氏之罪不可饶恕，朕不能不顾皇额娘懿旨，纯元遗言。可朕也不能不惩处她，以慰纯元九天之灵。”
皇上缓缓起身，平静注视着太后，继续道。
“朕特念旧恩，乌拉那拉氏安置于景仁宫，非死不得出。苏培盛！”
苏培盛忙进来，答道，“奴才在。”
“去景仁宫取回朕立后的圣旨、宝印、宝册，晓谕六宫，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皇上这是要夺去皇后所有的念想，便是曾经“愿如此环，朝夕相见”的美好，都要一分不剩的收回来，只留下一个皇后的名头、空壳给她。
“遵旨！”
皇后依旧跪在原地，面上泪痕交纵。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太后知晓皇后算是废了，可只要皇后活着一日，皇后之位便还是在乌拉那拉氏手中。
“莞嫔才生产，需要好好休息。哀家便先带皇后回景仁宫了。”
无人比太后心中更明了，纯元在皇后心中的地位，所以太后心中更加明白，即便自己以孝道和纯元皇后施压，皇上也不可能就这样宽恕了皇后。
恭送太后的声音落下，皇上敛了心神，才有心情去管还在床榻之上，悲伤欲绝的甄嬛。
“都起来吧！”
也幸好，他还没忘记这跪了满屋的嫔妃。
我借着玉树的手起身，只觉得双腿肿胀的像是发了面的馒头，不久酥酥痒痒的麻感便席卷而来。
“嬛嬛……”
皇上欲言又止，嘴唇无声翻动几次，才道。
“待你养好了身子，朕便加封你为妃位，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甄嬛撑着起身，靠在床榻之上。
“皇上以为，还可以回到从前吗？菀菀类卿，皇上如今是宽恕臣妾，还是因为臣妾如今像极了纯元皇后？想弥补从前！”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甄嬛失心疯了不成？竟然直接出言冒犯纯元皇后！
“大胆！”
皇上手中已无玉串可摔，却是将手生生拍在了自己大腿之上。
才站起的众人又呼啦啦跪下，呼道，“皇上息怒。”
“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于你！你这样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中！”
甄嬛依旧侧头面向帐内，淡淡道，“多谢皇上。”
“去佛堂静静心吧！不用住在这儿了。”
也就是甄嬛，要是换作他人，早就被处死千百回了。哪里还有机会去佛堂静心？
“不错，臣妾是不用住在这里了。这里曾经什么都有，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值得臣妾留恋的呢？”
许是才思及失去纯元的痛感，皇上此刻面对甄嬛，总是心软几分。
“其实你不想出宫修行也可，可在宫中的宝华殿。”
甄嬛摇头，“不，臣妾不祥之身，不敢扰了宫中平安。”
“你早去也好，宫中也留不得了。”
皇上背过身去，也不在去看甄嬛，便是甄嬛从床榻上下来，跪在他面前，他也不曾斜视一分。
“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甄嬛念完，便三次向皇上叩首作别。
皇上冷声隐含怒气道，“好！好。既然如此，你去意已决，朕亦无话可说。如今无人后宫诸事无人掌管，六宫事宜便交由敬妃和锦妃打理，赐协理六宫之权。”
原来皇上竟还有封甄嬛为妃，赐协理六宫之权，来弥补她的心思吗？
我与敬妃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甄嬛，只得磕头谢恩道。
“臣妾谢皇上。”
皇上怒气冲冲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碎玉轩。
夜色已深，其他人见皇上走了，也随后便离开了。如今甄嬛废妃身份已定，谁还会浪费功夫在她身上呢？
我会。
若是真放纵甄嬛去了甘露寺，与果郡王暗度陈仓，岂非给了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也好随时应对，免得山高皇帝远，便是有手段，也难以施展。
屋内留下来的只有我和沈眉庄、安陵容，还有敬妃。
我们四人团团将甄嬛围住，安慰她许久。
看甄嬛渐渐稳定下来，有了精神与我们对话，我才满脸恳切道。
“ 妹妹不要一时赌气，终身后悔。甄大人和甄夫人还有你那小妹，如今即将流放宁古塔。若妹妹今日离了宫中，还是明日是否有机会再回宫中都未可知啊！”
“妹妹父母年迈，小妹年幼，宁古塔苦寒无比，民风彪悍，难道妹妹真的忍心，要一家人后半生都顶着罪臣之名，居在宁古塔受苦吗？”
甄嬛面色似有松动，我乘胜追击道，“妹妹书香世家出身，许是不曾听过流放途中的艰苦，更是不知流放之地的难过之处。我曾听父亲谈起，流放之路遥远难行，男子便罢了，皮肉之苦，忍忍过了便能捡到一条命。”
说着，我似不忍般顿了顿，才对上甄嬛依旧显露担忧的双眸道，“若是女子，那些个畜牲，还不指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即使被流放，那些人也曾是为官之人，女子也曾书官眷，他们怎么敢？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甄嬛不可置信道。
“为官做宰那不都是曾经了吗？被流放之人能有几个翻身的？且流放之地多环境恶劣，还要终日劳作，便是扯谎谁又能知呢？”
我握住甄嬛的手，恳切道，“所以妹妹要想清楚啊！留在宫中，便是在宝华殿，我与敬妃还有沈姐姐也好时时关照你，以谋来日，能救出妹妹一家老小也不说定啊！”
沈眉庄和敬妃闻言，也忙跟着我劝道，“是啊，嬛儿。便是不为自身，为了甄伯父、甄伯母，还有玉娆，你也要好好想想啊！”
“妹妹，锦妃说的在理呀！万万不能因一时赌气，而因小失大啊！”
甄嬛呆呆愣在原地，泪似无知觉般流个不停，只喃喃道，“让我想想。”
“眼下离皇上让妹妹离宫的时间还有三日，若妹妹愿意，差人告诉我一声，我愿尽力一试，求皇上转圜。”